“小前辈的意思是不能伤了他们?”阿四边走边说。
玉入禅只听见金折桂“嗯”了一声,他们一群人就不见了踪影,眼瞅着篝火边只剩下瞽目老人一个,便悄悄地凑近范康,轻声说:“范爷爷,只有一个老瞎子,你为什么不拿下他,拿下他,《推背图》就有了。”
范康一脚踹开玉入禅,“败家子,你爹爹没教过你,瞎子耳朵灵光?你说什么,花爷爷都听得清楚。况且,你既然知道我想要《推背图》,就该知道你范爷爷我想借着《推背图》扬名立万。如今不用跟花爷爷翻脸,也有扬名立万的机会,为什么还要翻脸?”况且,算命的功劳哪有打仗的功劳大?
玉入禅本是不甘心受制于人,才想教唆范康,此时挨了一脚,又因几日没吃东西,乍然吃肉不舒坦起来,滚在树根子底下呕吐。
瞽目老人摇头笑了笑,“玉小哥,坏人也不会处处树敌。为人处事,当以和为贵,不管身在哪里,能不得罪人,就千万别得罪。”摇了摇头,暗想孪生兄弟,性情怎会这么不一样?
玉入禅顾不得说话,心道范康、瞽目老人怎地这样出人意表?他们不教他一心向善,反而教他怎么去做个高明的“坏人”。
他自小因不得长辈看重而有意叛逆,此时范康虽打他,但教导的内容,却恰和了他离经叛道的心思,于是不觉将范康的话听了进去,不敢再无谓地教唆范康跟瞽目老人翻脸。
“花爷爷好生厉害,坏了我一只手,叫我以后去做无着观的独手高人?”范康狠心用刀子剔除自己断腕处的腐肉,然后用烧着的木炭,狠狠向露出的嫩肉上烙去。
“范道长更是厉害,寻常人断腕早已痛得死去活来,范道长却依旧精神抖索。”瞽目老人赞赏道。
玉入禅看他们二人这般云淡风轻地谈及范康的断手,奇怪地看向他们两人,疑惑道:莫非这才是高人?只要能得偿所愿,便是赔上一只手,也浑不在意?
仿佛是“看”穿了玉入禅的疑惑,瞽目老人道:“玉小哥,杀父仇人也有握手言和的一天,这就叫做顺势而为。”
范康点头称是,他虽有心秋后算账,但瞽目老人也非泛泛之辈,两人二虎相争,必会两败俱伤,如此还不如握手言和,想着,又阴狠地瞪向玉入禅,“得老人家教诲,要说什么?”
“……多谢花爷爷教诲。”玉入禅抱着头打了个颤,心里反复将“顺势而为”想了再想,暗道果然成大事者心里的算盘与旁人就不一样,杀父仇人握手言和的话也说得出,忽地听一阵清灵的歌声传来,细听,曲子里唱的是“四更过情未足”,暗道这句不是说一夜过去,男女欢情依旧未餍足……这等词句,是扬州城里,见了外男就脸红的戚珑雪唱的?正纳罕,又听有几人啊地惨叫,惨叫声在树林里慢慢回荡,然后消失无踪。
“……怎、怎么了?”缃蕤胆怯地问。
玉入禅瞥了她一眼,低声吩咐,“快去给花爷爷、范爷爷两个轮流捶腿去。”
“哎。”缃蕤赶紧起身,看一旁丢着树藤,便用树藤系住裤子,然后去给范康帮忙清理手臂。
不一时,篝火边人便听见阿四说:“这四个不是我们的人,幸亏将他们逮住了。”随后是金折桂的声音,“是呀,这次的功劳还是阿五占一大半。”最后是戚珑雪说“小前辈、大哥们,万万不敢当”。
不一时,脚步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越发近了,便见金折桂五人用绳子绑着四人过来,又有四匹马被绑在一旁树上。
缃蕤待要迎上戚珑雪,遇上戚珑雪淡淡的眼神,又怯懦地退缩回来。
照例是阿三、阿四拷问,一同拳打脚踢后,那被抓来的人就说:“我们探到乐水县城里城门紧闭,玉家军正在四处收集木桩、粮草,附近的百姓又有许多进城避难。就想把这消息传给袁将军。”
阿三再拷问,这四人也说不出旁的来。因他们是兵卒,说不出其他消息也在意料之中,未免伤了“苦力”,阿三点到即止地收手。
阿四道:“幸亏抓了他们,不然他们一告诉姓袁的,姓袁的定会使诡计,叫他的走狗扮成黎民百姓混进乐水。”说罢,瞧见戚珑雪红着脸拿着小刀、布条、水袋去给四俘虏中的一个包扎伤口,便拧眉:“阿五歇着吧,何必为他们受累。”
“……我练练手。”虽是包扎疗伤,但到底要接触男子的肌肤,戚珑雪不胜娇羞地挨近受伤的俘虏,将那人的衣袖割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众人心知戚珑雪是连割伤她的范康都要救的性子,便由着她给俘虏包扎伤口。
玉入禅越看戚珑雪如此,越是气愤,暗想自己舍命返回扬州救她,她竟然对他受的苦视而不见,反而为个俘虏疗伤。眸子阴鸷地动了动,到底是被打怕了,怕范康瞧见他这眼神,就很快地收敛神色,又努力用柔和的口吻疑惑地问阿四:“无、阿四大叔,为什么,要喊她花小前辈?”
“在下花子规,今年三十五岁。”金折桂越来越喜欢自己三十五岁的身份。
玉入禅怔住,想到侏儒二字,许久低声发自真心地说了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可见,自己原本不问他们爷俩身份,就将人抓来的念头错得有多过;方才想着小乞丐年纪小,自己哄住她,叫她迷恋上他,然后助他脱身……如今,她是个三十五岁的女人,美男计对她肯定不顶用了。
范康哈哈笑道:“我才疑惑花小前辈从哪里知道我擅长机关,如今看来,是一路上,花小前辈屡屡设下捕兽机关试探我呢。原来如此!”他在瓜州就跟着瞽目老人,怎会不知道金折桂到底是谁,看众人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