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中般弱下怀。
汤景骏根本没想到,他这一手瞒天过海彻底坑惨了孟太傅。
在孟贞明看来,少年东宫性情多变,古怪莫测,前一刻还对你恭恭敬敬怂得要死,后一刻就将孟家罪行甩你头脸,一副置人于死地的模样。
“孟锡真,孟家大房的嫡子,也是你寄予厚望的大侄子吧?”少年东宫笑意吟吟,“这小子可了不得,他醉酒吐真言,说什么,等孟青瑶入主东宫,诞下龙子,到时母凭子贵,天下就是你孟家的后院了,先生,你以为呢?”
孟贞明眼皮狠狠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次东宫口唤先生,都会比往常要邪佞得多。
孟贞明折落双袖,跪伏在地。
“殿下明鉴,我孟家自开朝起,就忠心耿耿——”
少年东宫的足尖裹着绵纱轻袜,顶了顶他下颌。
孟贞明如触毒蛇,骇然避退。
少年东宫又笑了笑,“先生怕什么?你十岁,我才十六,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还不及先生高,先生若不愿意,孤还能强凌先生不成?”
他弹着腰间的瑜玉,红汪汪的,好似纯真无辜的兔瞳。
“至于先生说的忠心嘛。”他拉长了腔调,“这玩意儿都长在你们的胸肉里,孤又不忍心挖出来瞧一瞧成色,哪里知道它是什么质地呢?”
孟贞明涩声,“殿下,想要我孟家如何做?”
大房妄议天家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太子肯不肯重拿轻放。
“先生怎么怕成这样子?先前打我板子的威风哪儿去了?”少年东宫半跪下来,他解开了那一块鲜红佩玉,冲着他无害笑着,“先生博闻多识,可知道美人养玉?越美的人,养出越水润的玉,我这一方太子佩玉,就劳先生养着一段时日了。”
只是盘玉。
孟贞明略微释然,后脊一软,发现湿了半身。
“啊,对了,先生。”少年东宫促狭浅笑,“我那玉挑地儿,就养在先生禁庭吧。听说先生小名润哥,可不要让孤失望哪。”
刹那,孟贞明脸庞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汤景骏觉得孟太傅有些奇怪,可他又说不出怪异之处。
孟太傅如常教导他,声音是时时刻刻环绕耳畔,但汤景骏鲜少跟孟太傅对上眼。授课途中,孟太傅跪坐青席,膝盖并拢得很紧,脚跟也是严实抵合,起身时姿势怪异,颇为痛楚皱了下眉,汤景骏连忙起身相扶,被孟太傅受惊甩开。
汤景骏纳闷不已。
又一日,汤景骏入咸平阁,孟太傅直勾勾盯着他腰间的玉,恍神之后,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他没有戴那块被他养过的瑜玉。
汤景骏:“???”
他又错过了什么吗?
孟太傅受了要挟之后,底线一次又一次被东宫冒犯。
当少年东宫说,“先生,这可如何是好,你二房的侄子又是不长进的。”
孟贞明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闭了闭眼,“孟守瑞又做了什么混账事?”
“也没什么。”少年东宫越过桌案,胆大包天抽了戒尺,压住先生的薄唇,“他呀,也就放了京债,借着一些官员的便利,插手了一些不该插手的事,若是计较起来,整个孟家都脱不了干系。先生,你说他们捅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窟窿,谁能给他们补上呢?”
“啊,听说,孟守瑞明年才娶亲是不是?啧,还是个少年郎呢,没什么世间好滋味都没尝过。”
孟贞明不太适应偏过了头,“还请殿下明示。”
四月底,黄梅轻熟,阴雨连绵,走廊边放了一对典雅微旧的桐木屐,根底突出两齿浸泡了梅雨,变得又黑又亮。
屏风边,辰光黤黤,严峻刚正的孟太傅半坐着,伸臂环住东宫的纤细肩颈,断断续续地唤名,急水漩涡几乎将他淹没,顷刻迎来没顶之灾,逼得他双眼溢出绵绵雨水。孟贞明死了一般,气息急促,软烂倒在般弱身上。
般弱像个衣冠禽兽,抬手抚他后背,顺气轻哄道,“先生,先生慢点。”
孟贞明埋在她衣领间,羞耻、崩溃、绝望、麻木。
跌落深渊后,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