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丝衫子,榴花小裙,压着一双青彩小靴,活脱脱一个天真无邪的闺阁小千金,她从城东溜到城西,腰间门塞满了淘来的玩意儿,她甚至不知从那里找了一个麻袋,见到喜欢的就往袋子里装,摞起了一个小山丘,除了那一身好料子,跟走街串巷讨生活的贫苦少女也没什么两样了。
事实上般弱也凭借这一番灰扑扑的沧桑形象,成功混入了街头卖艺团,免费看完了好几场表演,人家非但不收钱,还把热气腾腾的大馒头跟她一同分享。
“多谢!你们真是好人!以后一起会走大运的!”
般弱吃得半点都不含糊,连肩头的大蟒蛇都被塞得蛇嘴都合不上了,忘记自己还是个吃荤的。
燕弱衣脸颊抽了抽。
这小婶婶,真是一言难尽……
城隍庙会的重头戏还是晚上,男男女女戴上面具,寻找意中人一起出游。这并不是一项传统,而是甄家小姐搞出来的活动,她最近开了一家面具铺子,借着庙会灯节不断推出新品,搞了不少噱头,人们也很受用。
“来啊,看一看,瞧一瞧喽,这是铃铛小铺推出的幸运半脸猫,快来邂逅你的前世意中人吧!”
“公子,您是来找意中人的吧?要不要来一个?”
摊主很是殷勤向燕弱衣介绍。
“不用了!”
燕弱衣跟着般弱,从白天跟到夜晚,简直可以说是心浮气躁。
这小婶婶就像是耍着人玩的,混进卖艺里拿别人馒头吃也就算了,别的姑娘卖身葬父她依旧要踮起脚尖看热闹,就连经过青楼时,她也不闲着,胆大包天摸了摸姐儿的小手,把那一群姐儿逗得花枝招展。
燕弱衣的额头青筋直跳。
“公子真的不要吗?难得佳节盛会,辜负了良辰美景……”
偏偏摊主还在喋喋不休。
燕弱衣实在不耐烦了,“我全要了,你闭嘴!”
摊主得了重金,笑得见牙不见眼,顺便把手上的面具塞给燕弱衣,“好好好,公子大方,这板车就当是送给公子的添头了,那就祝公子佳缘天成了!”
摊主丢下摊子,溜个没影,生怕燕弱衣反悔。
燕弱衣吐了一口气。
他转身就走,被人扯住了衣袖。
“欸,小伙子,这面具怎么卖啊?”
燕弱衣:“?”
说得什么玩意儿?
他面色不虞转过身。
硕大蛇头跟他面对着面,眼对着眼。
&nb
sp;“嘭!”
燕弱衣后退一步,哪里想得行人正匆匆往前,两人撞了个狠的,双双扑街。
“走路不看路的啊!”
行人一手扶着半脸面具,显然急着相会佳人,骂了几句就跑了,而燕弱衣同样怒火中烧,单手撑地,准备起身,面前多了一只纤细的手掌。
他顿了顿。
裙边的榴花灼灼欲燃。
风中的秦腔,湖里的彩舫,熙熙攘攘的长街短巷,谁家的墙头逸出了一枝粉彩,竟开得繁盛如火,就连不远处清冷的庙宇梵音,也压不住这一簇月下烟霞。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他的呼吸与心跳。
嘭。嘭。
某个声音蓦地响了起来,从心底深处。
燕弱衣额头渗出冷汗,视线往上延伸。
来人一双藕色软袖,密蓬蓬的长发系进了一条朱草丝绦里,面目怎么会这么模糊不清,他眼睛有些涩痛,使劲睁大着,而里面只有一片被揉得碎裂的灯影与人群,又延成了波光粼粼的湖。看不清的,都生出了雾气,在碎裂的镜面里。
“大侄子?大侄子?”
般弱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