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她上学,供她吃,供她喝,供她穿,哪怕家里紧巴巴,每次学校有什么活动或者需要报什么班,甚至买工具书与辅导书,钱总是能挤出来留给她。
‘早恋、当小三、纠集那些坏学生搞霸凌,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这句话震耳发聩的话配合着向来温柔的母亲气得掉眼泪的神色,就像一柄重锤,把她整个人由内之外都敲得粉碎。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也在哭,站着,迎着父母不愿接受的注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件事好像解决了又好像没有解决,她浑浑噩噩像丢了魂,在一次出门散步的时候,路过一座大桥。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点开就能看见来自陌生人无孔不入的谩骂、来自同辈的嘲讽刺激,她解释是在掩饰,她不解释是心虚。她看见车水马龙的大路,却连一条能让自己侧着身穿行的间隙都没有。
她发现自己没有前路,也没有后路。
她花了一个小时把一定没有人会相信、尽量客观的前因后果写在备忘录里,解锁了自己的手机密码,把手机好好放在地上,而后踩着护栏翻身跃下。
结束了。
她从来没有干过的事,谁也不能逼着她接受。
砸落在水里时,她听见与水声混合的、非常嘈杂的人声。她像个旁观人一般,恍惚看见了人们围在护栏后方,手机已经被身着警服的人捡起,看着一条船艇开到河流中间有人从船上跳下去,奋不顾身抱住她的身体。
他们与她素不相识,却无比焦急地想要唤醒她,他们一直在她身边说着话,可她听不见。
当船艇靠岸,白色的救护车来了,她最爱的父母也赶了过来。
在看到父母精神崩溃失态痛哭的那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报复那些污蔑自己的人?
还是报复母亲十月怀胎,把自己从牙牙学语带到这么大,付出无数金钱与心血的父母?
错的不是她,该被制裁惩罚的,该道歉的是那些造谣污蔑与谩骂的人,为什么她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且大概率还惩罚不了那些恶人,只是给他们徒增谈资?!
芸昭蓦然惊醒,入目是亮着柔白光芒的河湖与漆黑水面。
察觉脸颊有些不适,她伸手摸了摸,发现是有些干涸的泪痕。手里的信已经消失,芸昭慌了下看了看白蜘蛛,又看向调查员:“我的信……”
“那个啊,你吸收了呀。你现在自带地址不会迷路的,你要回去吗?”白蜘蛛十几对复眼看着她,脆生生问。
芸昭环顾河湖建筑与其他渔民,这里分明没有变化,可却增添了一丝陌生。想到父母,芸昭心脏一痛,颤着嗓音问:“……我还能回去吗?”
她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也许是死后的世界。越是知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她越不敢相信自己还有回去的机会。
“可以啊,有地址就能回去啦。你坐在我背上就行,我会把你送到家!”白蜘蛛认真说。
得到肯定答案的芸昭下意识看向调查员,后者神色平和道:“你还不属于这里,有机会就回去吧。”
“那这里……”
芸昭想回去,但眼下河湖村这么忙碌,她要是走了……
“我会先看着,等明天新人醒了,到时让他们尽快上手就行,忙也就是忙这一晚上。”调查员安抚说,“你在这里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我能不能跟大家道别?”
想到河湖村的长辈与少年们,芸昭不舍又忐忑地看着白蜘蛛问。
“可以,道别以后就出发,到时候她从竹筏这里爬上来。”白蜘蛛掉了个头。
听到芸昭突然说要回家,在场渔民愣了好一会,‘回家’这个词似乎很久没有听人说过了,但他们由衷地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
回家好啊,也是想到芸昭估计不舍,众人表现反而格外轻快与洒脱。
都在说回家怎么怎么好,还有让芸昭性子烈一点的。毕竟回家以后遇上形形色色的人,有些坏人就喜欢挑着本分不惹事的人欺负,凶一点也好过受欺负。
芸昭本来还有点不舍,硬是被大家给逗得笑了起来,甚至生出了一点回家的期待。
花了半个小时告别,等芸昭爬上白蜘蛛背上坐着,它八条腿踩着水沿着侧面这条水路往北面那个方向去了。渔民们沿着走廊跟过去,一直到那抹白色彻底融入黑暗之中,他们才感慨地回到厨房。
芸昭坐在白蜘蛛背上,它的身体发出了微光,虽然照亮的范围不大,但却不至于被黑暗吞没。在沿着水路走了大约快1个小时的时候,她忍不住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家啊……”
“有的地址远,有的地址长,具体时间说不准的。不过一般10个小时内,肯定能把你送到。”白蜘蛛踩着水边走边说,它的速度并不慢。
“嗯!我,我困了可以在你身上靠一靠吗?”困意上头,芸昭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靠吧,你只要别乱动,别掉下去就好。”白蜘蛛一点都不意外,它就没见过几个人类在回程途中不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