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拿!走!”
六哥只当她不好意思,捋了捋她泼墨发丝,自顾自地说,“不过用时需要小心,别顾着自己高兴伤了身体。”
般弱气沉丹田,头一回冲他发飙。
“你是不是有病啊?能不能听懂人话?我不要!!!”
九千岁被她吼得有些怔忪。
像这种话语,张夙生不是第一次听,平日里被辱骂惯了,觉得不痛不痒,可从心上人的嘴里说出来,竟如惊雷炸响,令他心神不稳,摧枯拉朽般崩出一条血河般的裂缝。
九千岁微微嫣红的脸庞刹那苍白凄冷。
他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纵然他如今凌驾朝野,风光无限,更是挟天子弹压重臣,可这一身令人畏惧的平金绣蟒下,依然是丑陋的狰狞的身躯,它无法昂然抬头,只能在无人得知的暗处,呜咽着向她乞怜。与他残缺相比,她皓齿朱唇,正风华正茂,是一轮圆满无缺的月。
世间男儿多得是俊雅勇猛,她凭什么要为一个枯朽脏臭的阉人困在深宫红墙呢?
凭什么?
她留在他身边,是他还有掌权之能,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他早该知道的。
失了分寸的高兴,没了规矩的索取,只会将他推向一个不堪的境地。他的深情,是他人的负累啊。
“嘭!”
六哥捧起珍宝匣,举过额,狠狠砸在地上,那精心雕琢的玉势顿时四分五裂,碎玉溅得四处都是。
般弱眼皮一跳,她正要劝解,又闭嘴了,得让变态知道什么是底线,否则他只会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嘭!嘭!嘭!”
九千岁疯魔般,砸了一个又一个的珍宝匣,将他近乎两年的心血与情深毁得殆尽。
碎玉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剜出一道血痕,透着森罗鬼魅的厉艳。
九千岁折身跪了下来,冲着般弱咚咚磕了响头
“此事是奴僭越了,还望娘娘不要生奴的气。”
说罢,他双膝也跪在了碎裂的玉块上,伏着纤细身腰,赤手收拾这满地狼藉。
转眼九千岁的冷白手心被碎玉划开,血沥沥地滴落,他浑然不觉,依然在揽着碎片。
“够了,让别人收拾,你起来!”
般弱喝了两声。
他冲她笑了笑,颠倒众生的艳,随着他的俯首称臣,那清瘦的肩胛骨亦陷落最低处。
“奴惹娘娘生气了,奴该受罚。”
般弱把他拉了起来,细细看他伤口,忽然脸颊滑下冰凉。
她蓦然抬头。
九千岁却如惶然小犬,双手捧着流淌的血红,不知痛似的,讨好吻她耳廓。
“娘娘莫要生气,奴知错就改,不会再惹您生气了。”
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呵,怎么就触不可及。
不要紧。
不要紧。
他告诉自己。
阉人跟旁的男人不同,在于他更能忍耐,忍受屈辱,收敛伤痛,将那一具伤痕累累的骨架子精心妆点,再堆砌繁花似锦的富丽气象来。
他的情爱脆弱,如菟丝茎蔓,此生独独依附她而生,不管她踢开多少次,他终会笑着跑回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