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熄轻缓慢眨了眨眼,轻声道:“我突然发现,我的手动不了。”
阿箬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想要透过帷帽看清寒熄说这话的表情。两息之后,她脸上骤红,想起自己方才就着寒熄的手咬一口鲜花饼的场景,于是抿嘴,蚊子哼似的吐出一句:“那、那我喂你。”
从寒熄手中接过鲜花饼,阿箬掀起帷帽一角,甚至不好意思去直视寒熄的眼,将鲜花饼凑到寒熄的唇边,待他咬了一口后才问:“好吃吗?”
“嗯。”寒熄心满意足了:“果然好吃。”
阿箬悄悄扫了一眼他的眉眼,却发现寒熄的脸也布上了浅浅的红色,这类似撒娇的行为,几百年来,神明鲜少有过,就连他自己都不能淡定。
他们还处于闹市之中,周围人来人往,即便是恩爱夫妻也不好在人前做出太过亲昵的举动,更何况寒熄戴着帷帽,惹人注意。阿箬捏紧鲜花饼,另一只手牵着他,只想快步离开这里,免得看来的人越来越多。
隋云旨方从药堂走出来,因拿不到源莲满脸不悦,收了宝剑,他正要打道回府,忽而迎面一阵风吹来了淡淡的鲜花饼味儿,他记得母亲也喜欢吃这个,便想买两块回去。
人满为患的鲜花饼铺前,一抹青绿衣裙的少女正昂头对着身边的人笑了一下,隋云旨的呼吸于这一瞬停滞,眼也未眨,待到他胸闷气短,想起来要呼吸时,那两抹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个人好像很熟悉,却也很陌生。
——阿箬姑娘,我想起来我应是欠你一朵源莲的。
乍听见身后药堂里掌柜的说要人快马加鞭去接迎源莲,隋云旨心中又恼了半分,再去回想,也记不住方才少女的面容了。
此生,是不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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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记得上一次英枬死后没多久,便遇上了澧国、翼国两国交战,两国之间的战争波及边野小国,东车国送往翼国为质的东里荼蘼公主从皇宫逃脱,带着白一一路走到了煊城,只要离开煊城,她便能离开翼国的范围,奔向家乡。
这一次没有白一,那个曾被阿箬从蛮人手中救下来过一次的小孩儿后来也不知去向了。阿箬没再给他起名,也不曾关注过他的点滴,不知他后来有无再被蛮人捉住,又或者走运地与何时雨一般度过一生。
因为没有那动动嘴皮子便能更改国运的国师,两国之间的战争也减少了许多,澧国的新帝依旧昏庸,但没有落金城取之不尽的金银为资,他也不敢贸然向翼国发难。
阿箬与寒熄走过了红枫铺就的山岗,那里曾有年迈的澧国国严老向边野小国求救的必经之路,如今这条路上因为无战无殇,也无人逃难,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
按照上一世所行,他们走过山岗便要入山坳田野村落间,再往西走便能去到煊城,这一回,阿箬走的是东。
她没听过战争,即便有,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被万人围堵城门接连两天战火硝烟,她更想去看看东里荼蘼的故乡。
东车国很小,与翼国完全没有可比性,上一世阿箬不曾见过,这次一看,即被它寸土之地的国都惊吓了一番,也被那满国都外,围在城墙底下盛放的荼蘼花惊艳了一番。
小公主口中的荼蘼花的确很漂亮,如白雪铺就,盛放至生命耗尽。
城门前有人进出,穿衣打扮与阿箬和寒熄相差很多,若是走远路,他们会在身上或车上挂上东车国的吉祥乌目鸟。
有个小孩儿寻花香而来,走到阿箬面前看见她只是露出一双好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奇的眼眨了眨,并未排斥,也未惊讶。没一会儿小女孩儿爹娘便带着通关的文牒走到阿箬跟前,牵着小女孩儿向阿箬用西牛国的语言打了个招呼,再带小女孩儿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阿箬想她这次来对了。
“不曾有过战争的地方,果然很好看。”阿箬说完,仰头对着寒熄露出一笑,她是真心感受到了乌目鸟的寓意,幸福与安定,也是东里荼蘼的向往。
没有质子,没有战争,没有倾尽所有只为一搏之力,也没有在战事下叫苦连天的百姓。
阿箬突然有种想要再往后看看的冲动,这是前三百年不曾有过的期待与希望。
之前寻找寒熄尸骨的三百余年,阿箬不仅没有认真看过这世间百态,人间山河,也没有好好看过身边的人。
后来寒熄苏醒了,他就在她的身边,他们一起经历过十一年,这十一年内发生的事、见过的人,阿箬对他们记忆尤深。
隋云旨看向她茫然又逐渐变成坚定的目光。
东里荼蘼忘却过往在杉树下朝赵焰挥手。
被怨气与鬼咒环绕的云城,与那能泣出血泪的慈恩圣女像。
还有好多、好多。
从落金城不再富可敌国,从隋云旨未因其母将死而去天际岭寻找一个叫“阿箬”的女子开始,一切都变得与过去不同了。
当欲望被赋予神力,带来的往往都是执念与灾祸。
可源头破除,阿箬突然很想看看,他们不一样的人生。
“我们去看看吧,寒熄。”阿箬牵着寒熄的手,目光盈盈,她道:“你我能摆脱宿命,他们必然也会与曾经走过的路剥离。”
“我想去看看。”阿箬胸腔震荡,握着寒熄的手也愈发地紧:“我想去看看,在没有岁雨寨人的干扰下,他们真正应当拥有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