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剑客之间,若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便会互相掷出决战牌,约好时间地点,进行决战。决战胜利的一方可以坚持自己的立场,失败的一方则必须面对驱逐出派的命运。
决战牌用的最多的,就是在松派单剑首组,每隔几年,总要有一场师兄弟之间的手足相残——楚云和林默的对决,就是在那之前一年互换了牌子的。
可双剑组……原不是竞争多激烈的地方,被投决战牌,十年乃至十五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静寂。
那四人看着地下闪着光的小金牌,同时变了脸色。
“等等,师兄……”最终,是欧阳教头的儿子——据松派的名册显示,叫做欧阳墨——先开了口,愣了片刻后,他站起来,“我并不想和师兄刀刃相向……”
第76章
“可是我想和你刀刃相向,”楚云不等他说完,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决斗的事情,可不是由你决定的——牌子捡起来,把你的牌子给我,然后我们来确认一下流程细节……”
“呃,子桓……这个事情,还可以再探讨探讨……”
欧阳教头也没有料到他竟会如此直接地来这一手,一时间也慌了神。楚云是出了名的要胜不要命出剑凌厉心狠手辣,身为父亲,即便欧阳墨有秋函林默那样的身手,也未必敢让他以身犯险,何况……在父亲羽翼下不经风雨成长起来的温室花朵能有多少斤两,做父亲的大概自己最清楚。
“欧阳师父,”楚云冷着脸,一丝表情也没有,“现在决斗的宣战阶段,自然一切按照派里既定的程序来,没有什么好探讨的吧?”
“哎,这个东西你先收起来,我们慢慢……”
欧阳教头起身就要弯腰去捡那个牌子。
“欧阳师父,你捡它起来……”楚云闲闲地抱臂悠然一句,“……是准备应战吗?”
欧阳教头像被火钳烫了似地猛缩回手:“……子桓,那个……不要这么认真……”
“不要这么认真?”楚云微蹙起眉,“欧阳师父,恕我冒犯,在总舵里。您也算是有资历地老教头了,怎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决斗这样的事,整个松派上下,可有人敢把它当儿戏?”
“这……”
冷汗从欧阳教头的额角渗出来,密密麻麻地,在明晃晃的夜明珠灯下,横七竖八地闪。
“子桓啊,”林掌门在一边终于坐不住了。咳了一声打起圆场,“自己的师兄弟之间……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了嘛……”
“掌门,您说我咄咄逼人,弟子着实委屈,”清淡的眉眼里滑出淡淡的苦涩来,深沉地压抑的,让人见到了便不得不跟着心酸,“若是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弟子何至于出此下策?——只是。派里安排我随章师兄打夙曼祭,我便打了;要赢的场次,也一场未失;如今我已是首席,却依然处处受制。不过是选个搭档——首席选搭档,这在昆仑在桐在蓬莱是多正常的事——到了我们这儿,便仿佛我犯了天条一般,人人都来劝我?——我可还有其他选择?”
楚云侧过身,对着林掌门直挺挺地一礼。“掌门你也是双剑出身吧。想必也知道。双剑的每一场比剑,都要两个人一起打,作为双剑剑客。选搭档可以算是一辈子的事,前程未来尽系于此——若是一个比我强的人抢了我的搭档,那我甘拜下风无所怨言……若非如此……”停下来,楚云眯起眼扫过欧阳墨,目光犀利如利刃——纵然欧阳墨并未回头看他,还是人不由激凌凌地打了个寒颤。
“这里的诸位,”环顾室内,嘴角边勾起一个近乎残忍地弧度,楚云清了清嗓子,以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继续说下去,“尽不是新来的,也该都知道,决战牌的用意——我掷决战牌,本就不是想要胁迫谁或是给谁脸色看,我地意思很简单——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这个纠缠的难题。欧阳墨。”
声音不大。被叫的那个人却像安了弹簧一般,“腾”地站了起来:“在,师兄。”
“把它捡起来,”楚云略一仰头,下颌点向决战牌的方向,“你胜,槐枫归你,我下山;我胜,槐枫还我,你滚蛋。”
死一般刺骨地静寂。
欧阳墨回头看自己地爹,又回头,复回头——欧阳教头只是双眉深锁,许久不曾给他一个指示。
楚云半步半步,缓缓地逼上来。
欧阳墨呆立在原地,哆嗦了两下,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爹!爹!我就说我不习剑,你偏叫我耍这什么劳什子——现在闹成这样,你看要怎么办吧!我不玩了!我要娘,我要娘……呜呜呜……”
欧阳教头狠狠剜了楚云一眼,上前去哄儿子,两人一个嚎啕一个陪笑,好不热闹。
楚云轻哼一声,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出家庭闹剧。
“那个,欧阳啊,”林掌门大概觉得闹成这个样子,面子上实在不好看了,挥了挥手,“要不,这个事情,大家各退一步,槐枫先回去跟楚云训,这决斗就免了……”
“掌门大人,我要一纸书面地调令,让槐枫做我搭档,而不是先回来一起受训这样随口说说的空头人事,”楚云豁出去上前两步,站到林掌门面前,面色森然,像笼了层冰,“有句话,弟子不得不提:派规里有明文规定,掷出的决战牌不可收回,否则便算是不战败——眼下已是覆水难收,决斗,恐怕是势在必行地了。”
欧阳墨听他此言,吓得腿都软了,哭声益发大了起来:“都是你,都是你!”拳头捶打着欧阳教头,发出“扑”“扑”的闷响,“逼我练剑,那么苦又没什么用,到头来还要让人砍死了,呜呜……”
“砍死是不至于的吧,”转回头,楚云斜瞟过去,“最多……不过是负点小伤什么的……”
重音放在“小”字上。
言罢微微一笑。
这一笑不如不笑——斜向上七度的嘴角,硬是在温柔的面庞上,划出了残酷的裂痕,那一刻,压抑了许久的烦躁、厌恶乃至于憎恨,从那眯起的一缝狭目中猛地迸发出来——室内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
欧阳墨吓得张了张嘴,连哭,都不敢哭了。
林掌门面色凝重,渐渐锁起了眉;欧阳教头惶惶不可终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面安慰那呆成了木头人的儿子,恨恨地一眼两眼瞅楚云——正没法处,坐在一边,一直很安静的章池,忽然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