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生在一個落魄世家,族裏的長輩問他:他的大哥走了科舉,家裡再無銀兩供他讀書,問他是不是學一門手藝過活?他回:「若家族對我無所求,那便讓我出家,我想要鑽研佛法。」
於是他如願的出家了,同樣拜在果慧大師門下,法號殊印。這一世他只活了二十歲,他遇上了魔君的軀殼被人間的惡念驅使,四處破壞。
他不知道已經封存的神軀為何忽然醒來,只知道這殘局他不能不管,於是犧牲了自己封印魔君的軀殼。
他再度轉世,這一世的父母死在戰火中,他被果慧大師撿走,取了寂念這個法號。這一世在佛法濡染中長大,直到十六歲那年已然佛法高深,成為當代佛子。
那一年他覺醒了每一世記憶,他想起他如何成為魔君,如何為了封印魔君軀殼轉世了兩次,甚至於魔君之前還有一世記憶。
那是非常非常久遠的以前,他叫做阿牛,是一個貧農之子。有一年灌溉的河道讓大水淹沒,鬧了水災,他的父母鄰居都死在水災裡,莫說他成為流民,連地主一家都沒能倖免於難。
他見地主的女兒讓惡棍們欺負,少年的血性讓他挺身而出,無奈那群惡棍人實在太多,將他打得奄奄一息丟在路旁。
他的傷口因為長久泡水腐爛發臭,正當他以為他會這麼死去,一座豪華的步輦停在他的眼前,步輦兩旁整潔的隨從還在阻止裡頭那位尊貴的人兒:「公主,那不過是個將死之人,他何德何能驚動您。」
那位公主蒙著面紗,雙手也讓紗布裹著,朦朧的面紗掩住了她的美貌,她撥開步輦的簾布走下來,走到他身旁探了他的鼻息,那雙清澈的大眼直盯著他瞧,「還活著,扶他上轎,回皇宮。」
有位穿著赭衣的大娘皺著眉,一面捂著鼻子,一面語重心長地說,「您的步輦怎可讓這小子弄髒,大夫人知道了定會生氣。」
公主的笑聲輕快,如一串清脆的銀鈴,她說,「她希望我藏在高閣裡永遠也不見人,你們看,我這不就出來了嗎?我能做自己的主,我就要救他,還要他留在皇宮裡工作,將來也能好好活著。」
那位大娘嘆了口氣,「那求求您快點回宮吧,否則遇見了貓狗,又要撿個沒完。」
公主掩嘴笑著,「貓兒是生命、狗也是生命、這少年也是生命,有誰比較貴重誰比較卑賤嗎?我是生命、他是生命,有誰比較貴重,誰又該被放棄嗎?如果我倒在路邊,你們救或不救?」
她的隨從怨聲四起,「公主,你又來了。」那抱怨聲其實是認同,或許還隱隱帶著被諒解的喜悅。
他躺在那座豪華的步輦裡,一點也不覺得顛簸,步輦正緩慢前進。方才污水中的徹骨冰涼仿佛讓公主的話捂暖了,他第一次不覺得自己髒、自己臭、自己活著是多餘。外頭的公主正唱著歌兒,那旋律是他從未聽過的美妙,步輦裡的裊裊燃香逐漸蓋過他的惡臭,他的身體心靈都讓公主滌盡,他想要為公主活著,他第一次燃起這麼旺盛的求生欲。
他傷好了之後果真留在了那座豪華的皇宮裡工作,那時才知道伽藍國只有一位公主,叫做伽藍于萍,是將來的王位繼承人。他再度見到這位高貴公主之時,她已不再蒙著面紗,雙手的傷已好,他總覺得不對勁,這位公主與他印象裡那位溫柔善良的公主判若二人。
這位公主以虐待下人為樂,常常扔了東西叫隨從撿回來,撿回來她又扔。他一天跪上八個時辰,直到膝蓋的傷口發臭,公主賜下一瓶藥。
那瓶藥有一股味道,依稀是當初那位救他的公主步輦裡的燃香,他至此深信不疑,公主就是當初那位公主。
人們都說,公主天真善良,只因為被她父王割斷雙腳腳筋,從此個性陰晴不定。他想也許如此,從前那位公主與現在這位公主才會如此的不同。苦難磨練了她,也消磨了當初那顆善良之心。
後來伽藍城破,公主殉國,他悄悄帶走公主的屍身埋在他老家的院子裡,他死後被不知情的村人葬在院子,恰恰與公主合葬。
意即他與梵香離錯置的姻緣在這麼早之前已經種下,究竟是誰能知道這麼早以前他與梵香離的淵源,還能運用得淋漓盡致,殺了梵香離,逼他墜仙成魔,讓他與哥哥恩斷義絕?
他那時最慶幸之事便是哥哥並不是動手那個人!
直到今年偶然間讓他知道哥哥四處找尋天地異寶,他拿出他的靈骨引哥哥上門,才知道瀟川哥哥已死,一個無恥的冒牌貨當了天帝多年!說不準斯年、裴清與袖月都是那個無恥之人的血脈,哥哥沒有半絲血脈留存。
想到這裡,又一陣心痛湧出,與當初入魔的痛苦無異,排山倒海而來,那是非常非常多痛苦不斷堆積,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只有發瘋一途!
他當初怎麼逃過發瘋,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他壓抑自己之時,雲瀾卻忽然出現在袖月與怒目金剛之前。她對袖月殷殷叮囑:「表姊,還記得我給你一顆糖貽嗎,你怎麼沒有拿出來用呢?」
袖月解了石化,拿出那顆糖貽來,她拔去最外頭那層紙,糖貽幻化成靈蛇真君的最後一片鱗片然後她的石化變得更加完善,仿佛也將什麼隔絕在石化的軀殼之外。
怒目金剛頓時目光轉移到雲瀾身上,伸出了巨掌欲抓雲瀾,雲瀾靈巧一一閃過。誰知那怒目金剛太過狡猾,祂以手撐地,出腳踹雲瀾。
憤怒讓他無暇壓抑自己,他嘶吼一聲已到了雲瀾眼前,接下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