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老大一听此话,立刻点了炮竹似的跳起脚来,对着身边一帮狗腿子喝道:“是哪个王八蛋欠了仲火哥的钱,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众耗子皆耷拉着脑袋,不敢应声,急得阳老大随便逮住一个,挥着拳头就要逼问。
“我不急。你大可,慢慢审。”王仲火笑着说道。他朝阳老大身后瞥了一眼,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蜷缩在不远处的两个女人身上,只看了片刻,又装作没瞧见似的将视线挪开,继续说着:“大不了,就是等。就怕,误了阿旭,你的好事。”
这番言语让阳老大觉出了别的意味。阳老大心念一动,当即放下拳头,大步走到红绡跟前。红绡心知不妙,目光闪躲,却被阳老大猛地拽住头发,强逼她抬起头来。
“这两个女人是刚来的,不知是什么来历。起先扮成男人,还想着在兄弟我眼前糊弄过去,可哪里骗得着我?我瞧这俩若捯饬干净了,应也有些姿色。要是入得了仲火兄弟的法眼,尽管领去,若实在不喜欢拿去卖了也能值几个钱不是。”
不出他所料,王仲火果然也有这意思,人已慢悠悠地走上前来。阳老大立马松开手,退到一旁,笑道:“兄弟可亲自验验货。”
红绡正想往后退躲,王仲火已伸手去钳住她的下巴,不容她回避。
只见对方盯着她看了一阵,目光一时看向她赤裸的肩头,一时扫过颈项胸前,最后又停在脸上。
这种打量物件的眼神,曲红绡是再熟悉不过了。她眼眶发红,嘴唇都在发抖。心中的害怕已盖过屈辱和不甘,她若不想任人糟践,大可一死了之,可她的郡主该怎么办?
郡主本是云端之人,金枝玉叶之身,不该同她一起坠入这泥沟污渠。
红绡眼睫微颤,眼泪潸然雨下,却紧抿着唇不发出哽咽声。
对方似乎觉出她身上有些傲气,遂说道:“这女人,不好卖。卖了,怕是会惹祸。”
这下阳老大却急了眼,忙道:“女人嘛,多打几顿便服帖顺从了,哪有整治不了的。”
此时曲红绡与他相隔极近,能清楚瞧见王仲火额头上有块铜钱大小的疤痕,再仔细看清他的五官面孔,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一时之间记忆飞转,往事沉浮。曲红绡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兴奋得心跳加快,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可绝境当头,只能放手一试。于是主要迎上去,暧昧地贴近对方耳边。
王仲火也因她突如其来的主动感到些许意外。他喉头动了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尚未来得及捋清这主动的缘由,便听曲红绡在他耳边说道:“三年前中秋,中鼎街北十字巷口,玉佩的主人,不知阁下可还记得?”
王仲火闻言,眼神为之一震。他诧异地看向眼前狼狈的女人,再仔细端视其着装容貌,不由瞪大了眼睛,说话时也抑制不住地结巴起来:“你、你,是那、那日——”
曲红绡见他脸上显出惊讶神色,而非困惑,心中不禁大喜。
三年前中秋期间,她随卫璃攸同赴望月楼“四友会”途中,曾救下一名被诬偷窃的少年。她依稀记得那少年有些口吃,额上也有一块相似的疤痕。正如她所猜测,眼前这男子便是当年被她们救下的少年。
昔日伏在地上抬头视人的少年,今日竟成了把控她们命运之人。也不知是该觉得讽刺,还是庆幸。
她蓦地抓紧王仲火的衣袖,目光哀求地看向他,低声说道:“我家主人与我今日落难于此,想请阁下相助,他日当涌泉相报。”
王仲火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祈求。他皱着眉头,似乎陷入复杂的思忖。
曲红绡心如鼓锤,焦虑之感急促地拨弄心弦,可只能默默等待对方宣判。或许此人并不想蹚这趟浑水,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救助她们,于他而言无甚益处。
王仲火忽然朝她怀里的人伸出手,似想撩开卫璃攸的散发好看清她的面容。红绡警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连带怀里的人一并往后避开对方的触碰。
许是看出她的抵触,王仲火收回手后便没有其他举动。曲红绡亦垂下目光,攥着对方袖口的手指也慢慢松开了。
卫璃攸还在昏迷当中,微浅的气息如风中飘雪,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无闻。这时即便只是须臾的等待,于红绡而言都似油煎火烤。
“她们两个,我要了。”王仲火说道:“抵两个月,息钱。”
“才两个月?”阳老大显然对这笔买卖颇为不满:“瞧这两个女人的模样身段,拿去卖了怎么也能抵半年息钱罢。”
“有个,快死了。”王仲火沉着脸:“我领走,还得替人收尸。”
红绡低下头搂紧怀里的人,咬着牙关不出声,眼泪又在眼底打起了转儿。她晓得对方说的不是真的,可她偏是听不得这样的字眼,一听便觉得心如刀割。
“人还好端端活着呢,就是挨了一巴掌,哪会这么容易就死了。”这时有人探出头来解释道:“只是被打晕过去了,过会儿自然就会醒过来。”
这人刚说完,阳老大就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啐道:“还不闭上你的狗嘴。”那人被骂了一通,低眉顺眼地退下,不敢多舌。
阳老大叹了口气,终究妥协:“两月就两月罢,你尽管把人带走。”说完朝王仲火拱了下拳,笑道:“往后咱们还须仰仗仲火兄弟多多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