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刚说完,却引得卫璃攸蓦地发起笑来,仿佛是听见什么荒谬可笑的事。
“你笑什么?”叶珅问。
卫璃攸笑道:“只是没想到阿珅你如今还能怀有这样的想法,实在难得的很。”
叶珅仍有些摸不着头脑,困惑地望向她。
卫璃攸道:“父王若当真念及情谊,又怎会轻信旁人挑唆,草草定了阿羽死罪。”她唇边带着嘲讽的笑意,眼睛里却透着冰凉:“你可晓得江大人联合其他几位大人给父王的密函里头究竟写了什么?”
“难道不是为独孤羽求情?”
“为阿羽求情只是其一。”
卫璃攸扯了扯肩上的披风,裹紧身体:“提醒父王如何巩固王权、制衡势力才是重中之重。父王虽不比从前,倒也不至于昏聩到想不通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今贾家在洛殷一手遮天,百里家把持兵权已久,父王怎会不忌惮,只是苦于自己无能罢了。眼下阿羽蒙冤,未尝不是一个契机。若真能洗清阿羽的冤屈,这幕后操刀嫁祸于人的奸贼定是逃不过罪罚。借此机会,就算无法除去狼虎,但至少能伤及爪牙,于王权而言又有什么坏处呢?”
叶珅也渐渐明白过来,一只手不由抓紧了另一只手肘。
卫璃攸边说着,将膝盖缩在自己怀里,像只蝉蛹一般将自己蜷缩包裹起来。忽然间又凄凉地笑了起来:“父王此番改变主意,不过是权衡之后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而我只是配合着卖命演了出戏,为他的选择创造一个合适的理由罢了。”
第50章饮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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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珅离开时小心翼翼,栖云阁里的大多数人甚至都不晓得他曾来过。少数几个知道的,也都拎得清事情轻重,便心照不宣地装作没看见。
转眼至冬末,雪已融尽。天气尚未转暖,却还得提防着临春时的又一波寒潮。
因栖云阁里的炉碳与沉香快用完了,卧雪正要使唤小婢女去内藏阁领些回来。曲红绡想起书房里的纸墨也许久未补,连忙叫住那小婢女道:“我替你去罢,顺道取些纸墨。”
卧雪上前说道:“何必让你跑一趟,这些跑腿的小事让她去就好了,你好好待在郡主身边伺候。”红绡笑道:“郡主平日对笔墨纸砚这些讲究得很,我怕她们挑错了,回头又惹得郡主不痛快。”
卧雪觉得她说的颇有些道理,便也由她去,又兀自忙活去了。
等过了晌午,郡主午休起来寻不见人,便问起红绡去哪儿了。卧雪才想起红绡出门许久未归,向郡主交代了红绡的去向,又解释说或许是内藏阁排队领物件的人多了,才耽误了点功夫。
这原是一桩小事,卫璃攸却出奇地在意,每隔半个时辰便出来问一次红绡回来没。待问过几次仍不见红绡人影,越发坐立难安,叫唤着要更衣出门亲自去寻人。
卧雪拦不住她,只好随她一道出去。刚要出门,就撞见红绡抱着一堆东西自门外进来。
红绡见郡主穿戴齐整地站在面前,又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发怔,不由笑了笑:“我不过离开一下子,就不听话到处跑。外头风大,还不回屋里去。”
卫璃攸拧着眉头,嘴里埋怨道:“你哪里是离开一下子,我听卧雪说你上午便出门了,这都好几个时辰了才回来。”
红绡道:“内藏阁等着取东西的人多,排了好久才轮到我。”她边说着,一边要紧不慢地将物件一一分派好,又拿着新添的纸笔欲往书房去。
卫璃攸突然拦下她,取过她怀里的东西转手塞给一旁的卧雪。她阴沉着一张脸,对红绡说道:“你先同我回去,我有话问你。”
两人回到屋里,刚关上房门,卫璃攸便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老实交代,今日出去这么久,究竟是去哪里了?”
曲红绡愣了一愣,而后笑了起来:“方才不是说过了,我去内藏阁去东西了。”她走到卫璃攸身后解开斗篷,又取了件轻薄一点的襦衫给她换上。
卫璃攸倒是十分配合地伸开手任她服侍,嘴上却不留情面,咄咄逼人:“你当我不晓得,内藏阁的人再多,也不至于要从早上等到现在。”
“郡主又没亲自去过内藏阁领东西,怎么能晓得究竟要等多久。”红绡将外衣收拾好,正要拿出去叫人洗了,抬头却见卫璃攸堵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
红绡倒是面不改色地站定了,淡淡笑道:“又在使什么性子?”
卫璃攸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红绡低头将手里外衣皱起的袖口顺道抚平了,抬起头笑着看向她:“是有事情瞒着你。”
卫璃攸一听这话,忧心忡忡地追问:“那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那人可是说什么事让你去办?”
红绡幽幽笑着:“是遇见了一个人,叫我帮忙办些事。”她故意卖关子,讲话只讲半截,吊得卫璃攸越发心急。
卫璃攸紧紧拽住她的胳膊,说道:“他说了甚么你要一五一十同我讲清楚,不可隐瞒分毫!”
曲红绡见她焦急得厉害,不再捉弄她,转身将外衣放到一旁,牵起她的手柔声说道:“今日我回来时恰好遇见了商夫人,便去她的住处小坐了下。商夫人因近日学了首新曲子想找我讨教,多留了我一会儿,这才回来的晚了些。”她轻轻捏了捏卫璃攸的手,原是想让对方放松一些,岂知对方反而握得更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