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倾斜,汤汁陷入红泥里,不一会儿便藏匿了形迹。
曲红绡被对方这一系列古怪的举止所震惊,脑中一片混沌,思绪极是混乱。
都说璃攸郡主久病不愈,每日用药都不见起色。还有人道,若非郡主久病,去年便该与百里将军完婚了。难不成她的病一直好不了,是因为故意不用药的缘故?如此一来,便可以久病为由,拖延
曲红绡不敢再细想下去。
卫璃攸像在看戏一般,看着对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由会心一笑:“你冰雪聪明,应该猜到了我为何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吧。”
“奴婢不敢擅自揣度。”曲红绡的一颗心砰砰直跳。璃攸郡主说她胆子大,可她再怎么胆大,也遭不住对方这般折腾。
“心里明明都已经揣测过一轮,却说自己不敢。罢了,我既然打听过你的秘密,不妨也分享一个自己的秘密给你。”卫璃攸倚靠在外间的坐榻,悠悠地说道:“我并非不愿意嫁给阿叡,只是还不是时候。我曾下定决心,未来的夫君必须是能够一心一意待我之人。”
“百里公子对郡主痴心一片,自然是对郡主一心一意。”
“当下看来确实如此,可谁又知道以后的事呢。”卫璃攸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唇边露出苦涩的笑意:“我生母独孤氏是父王的结发妻子,曾经也与父王十分恩爱,却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失了恩宠。我小时候常常看着母亲夜里枯坐至天明,一人暗自垂泪,郁郁寡欢。她临死之前,父王正与当时还是侧妃的贾氏外出游湖,竟都来不及见我母妃最后一眼。”
曲红绡早就听说卫璃攸生母为独孤王妃,并非贾氏亲生,却不知其中另有一番曲折过往。如今看来,崟王对璃攸郡主格外怜爱,想来背后也不乏对先王妃的愧疚之心。至于璃攸郡主与贾氏之间的关系,想必更是微妙。
“自那时起,我便对婚嫁一事格外谨慎,甚至有些排斥。生怕自己会像母亲那般含恨而终。也在心中暗下决心,自己未来的郡马必须是专一之人。”卫璃攸说着,原本温和如水的目光忽然凝结成了冰刃:“所以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只须你帮我试探阿叡的真心,替我瞧瞧他在诱惑之下是否会对我不忠。不过你也大可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保你周全。”
曲红绡这次倒不再回避,直视她道:“奴婢可有选择的余地?”
“你自然是没的选。”卫璃攸话声冷冰。
其实在她开口之前,曲红绡已然猜到答案,只不过还抱有一丝希望才会多问。现下看来,自己的问题当真是蠢笨又多余。
她觉得璃攸郡主大概是疯了。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听说女子要忠于夫君,鲜少听说女子对夫君能有同等要求。况且百里叡待郡主之心已胜过天下无数男子,她竟仍不知足。
可郡主疯了又如何,自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面前纵是刀山火海,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跳下去。
第7章秘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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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曲红绡成了璃攸郡主的贴身侍女之一。端茶送水、梳洗更衣诸类本是由海棠与卧雪负责的贴身琐事,竟逐渐变成了曲红绡的差事。
旁人不知道其中缘由,还以为是她将晕倒的郡主及时带回栖云阁,又细心照顾了一整宿,这才深得郡主青睐。海棠、卧雪眼看着郡主的信任被她瓜分走,心里自然窝火,可郡主指名道姓地叫她做事,作为下人也无法干预。
经此变化,更有人道:这曲红绡定是狐狸精转世,说不准还会什么邪术妖法,迷惑男子不说,竟连身为女子的璃攸郡主也着了她的道,可见此人着实凶险。
这些说法乍听之下固然是荒谬可笑,可说的人多了,就连曲红绡本人都觉得话有三分真。
她亦时常幻想,自己若是真会妖法,只须蛊惑崟王与王妃,便能在王府中稳稳妥妥地过上清闲富贵的日子。哪里还会受这小郡主的威胁,被迫出演勾人夫君的戏码。
“嘶——”卫璃攸痛呼了一声:“红绡,你轻一点。”
曲红绡慌慌张张地收回了四处发散的心思。她低头一看,只见卫璃攸头上几缕发丝打了结,与梳子上的木齿纠缠在了一起。
“是头发打结额,奴婢这就给您解开。”曲红绡低下头试着将打结的发丝解开,聚精会神地盯着指尖下的头发丝,生怕一分神又扯痛了身娇体贵的郡主。
可这头发似乎是跟她杠上似的,许久都解不开,急得她额头冒汗。
卫璃攸问身后的人道:“解不开吗?”
曲红绡以为她是有些不耐烦了,连忙回道:“恕奴婢愚笨,实在解不开,我去找卧雪过来帮忙”
“这种小事没必要再找卧雪过来。”
曲红绡抬起眼看了看镜子,镜中的卫璃攸也正巧瞧着镜中的她,脸上微微笑着,并无愠色。
只见卫璃攸云淡风轻地说道:“去取把剪子过来,把打结的头发剪掉便是了。”
曲红绡登时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损。依本朝风俗,女子唯有婚嫁时方可剪取一段头发赠与夫君,是以将终身托付此人之意。哪有头发打了结便拿剪子剪掉的道理。
卫璃攸瞧她呆愣着一动不动,忍不住催促:“愣着做甚,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