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沙漠之中。
一切似乎都十分的顺利,但当合围之势已成,突然另外冒出一大片彪悍的契丹铁骑军来,黎大将军的阵线拉长了,每一个地方的士兵数量也就稀少了,补给却全部被外头后来的契丹军截了。沙漠无水,干粮将尽,军心大乱。
被围在中间的契丹军对这里的地势非常的熟悉,早做好了准备,在做了标记的地方挖出事先埋好的水和干粮,他们白日休息,夜里就里应外合突围,中原之兵个个疲惫不堪,契丹的铁骑从薄弱处打开一个缺口,形势变成黎大将军被内外夹击,士兵虽浴血奋战,然大势已去,只有不到一万人保大将军从乱阵中杀了出去。
不要说残阳如血,将近十五万战士命丧于此,几乎将黄沙染红,四周一片死寂。满目凄凉的景象便是来此察看的耶律可汗也不免唏嘘,骑马望眼处,尸体太多了,怎不让人感叹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骨枯来未留名!
耶律小心的让自己的马不要踩了士兵的尸体,他的谋臣与将军见此也都跟着他学,人人都觉得自己的可汗是个真英豪,真性情之人!
如此惨败,举国震惊。
朝臣纷纷提出议和之言,刘容连着看了几个这样的奏折了,韩茗槿沉吟道:“战败时议和,契丹人必然趁机提出许多苛刻条件,越发助长他们的戾气,过不了多久又会卷土重来。”刘容也不甘心就此服输,但是对于让严箐带精兵前去再战的提议他也有些犹豫。
但最终刘容还是力排众议支持严箐再带十五万兵马征讨契丹。
严箐的大军到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大营前深挖壕沟,埋伏神箭手,做出要打持久战的样子。下面的士兵议论纷纷,以为他畏惧强敌,不敢迎战。这种议论不止在中原的军营里,连契丹人也觉得中国的皇帝这次又派了个小白脸,摆明了是个怕死鬼。
骄兵必败,耶律深明此理,他多次的对下面的将军讲这个道理,不过严箐总是固守,草原上的武士性格急躁的偏多,终于有一天一个契丹的将军忍不住了,他带手下的两万铁骑趁夜色偷袭严箐的大营,严箐早已料到契丹人的忍耐快到极限了,他暗中设有埋伏,再加上他用的阵法破绽极少,这两万铁骑几乎全部送了命,连带头的将军也被他俘获了。
耶律闻得此事后大怒,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他几乎想亲手杀了那个擅自行动的将军,然而敌军压境,此时处罚不如怀柔更得军心。于是他派人给严箐送来书柬,约好三日后两军交换俘虏。
散布谣言,耶律可汗是主谋之一,他在与刘容会谈的那些日子里,曾专门让探子探明中原军队的实力,发现严箐所带的御林军实力强大,也许将来会成为他进军中原的障碍,于是就利用黎大将军的嫉妒心理,策划了一场阴谋。
果然再出兵的时候严箐未能出征,己方才能有此大胜。没料到的是中原的皇帝竟然还能信他,又一次起用他,耶律反复的思量究竟该如何的搬开这座绊脚石。
两军阵前,双方主帅在前,身后的军旗招展,被士兵团团围住的是两边的战俘,严箐不欲多说,他抬手示意可以交换战俘了。耶律可汗却骑马上前几步,他高声的喊道:“严箐将军,吾征战多年,十分敬重你这样的盖世英雄,无双国士,可惜你们的朝廷腐败昏庸,嫉贤妒能,使美玉蒙尘,明珠暗投,何不归降我契丹,你我结为兄弟,共同打下这一片江山来!”
此言一出,契丹人拥护他们的可汗,全体士兵高声叫着:“归降契丹,归降契丹!”中原的士兵则一片哗然之声,耶律见了,得意的朗声大笑。严箐沉默不语,契丹可汗的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他心中再无疑问,于是扬声叫道,“既然如此,可汗能否出来回答在下的几个问题?”他手下的将士都傻了眼,主帅要投降?
耶律心里也在打鼓,他说那一番话不过是为了让中原的皇帝知道以后对严箐彻底的不信任,没想到严箐似乎有意归降,心里七上八下,但是如果拒绝不就是说自己刚才所说都是假的喽,他在亲卫的保护下又上前了两步。
严箐则单刀匹马,他来到与耶律相隔仅十几步的地方就停下了,耶律的武士叫道:“下马受降。”但是严箐突然一个鹞子冲天,然后趁势俯冲下来,宝刀直取耶律可汗的心脏,正午的阳光映的锋利的刀口一闪,虽然有反应快的武士已经射出箭来,但是严箐的力道与速度实在太快!宝刀竟然击碎了耶律的护心镜,深入他的身体要害三寸。顿时鲜血涌出。
契丹的弓箭手开始万箭齐发,不过严箐轻功了得,身上还穿了软甲,加上有士兵持盾牌前来掩护,他只在手臂上中了一箭。严箐一回到自己的阵营,马上命士兵敲击战鼓,在士气旺盛的时候全力进攻。
契丹方面,主帅身受重伤,生死未谱,军心已散,但是他们毕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勇士,因此双方激烈苦战到暗无天日,契丹人掩护着他们的可汗撤走了,严箐并未下令追击。
青青草原再一次被鲜血洗涤,只是这一次损伤更大的是契丹人。耶律可汗命在旦夕,他们提出议和,刘容看着朝中大臣争辩的胡子抖动,主战主和不亦乐乎。
与野心相比,刘容更重视边境的稳定,他看着韩茗槿,“卿觉得议和能保几年?”无法再信任契丹人了,“启奏皇上,契丹人忌惮严将军,若是有他在边疆,应当可以平静一段时间。”韩茗槿答道。
刘容正要开口封严箐为平北大将军之时,兵部尚书站出来奏道:“皇上,边境安稳关乎国体,如今只有严将军一人镇守,不可不防啊。”
黎大将军老树根深,兵部尚书和他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想到有十几万的战士永远的埋骨沙场,他们却还在这里算计不休,此言一出,传到边疆,便是不反也被逼反了,刘容的脸色变得阴沉,可竟然不断的有人附和这种说法。封赏之事不得不暂时罢休。
回宫的一路上刘容都在想该如何斡旋才能把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不料未央宫前,皇后跪在地上,连太子也跪在一边。
走上前去扶起有名无实的皇后,她必然是为其父而来,刘容摸了摸刘洛的头。大哥留下的孤儿寡母,如何不让他叹息。
韩茗槿暗自在心中衡量,上朝时大臣们所说的事情他也曾想过,将军手握重兵远在边疆,谋反之罪莫须有的很多,黄袍加身的也不少,皇上会怎么办?
契丹进贡了不少的牛羊,毛皮与美人给刘容,大臣们对契丹的防范之心日益放松,二十万将士在边疆每日用的银两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终于严箐还是班师回朝了。
兵部尚书也被刘容寻了个错处杀了,黎大将军交出了手中的兵符去做一个富家翁了。
刘容思量着严箐也许可以做新的兵部尚书。却有人发现了严箐通敌叛国的证据——双方往来的书信。白纸黑字上的确是严箐的笔迹,另一方当然是耶律可汗。
于是严将军的府第被御林军团团围住,昔日的统帅今日成了笼中鸟。
纷乱的迷局让刘容亲自往将军府而去。
严箐此刻正在疗伤,他手臂上所中的是毒箭,创口过了很久还没有好,方乐澄在为他包扎,他是自愿留下来照顾严箐的。
刘容一来到门口,所有的人连忙下跪磕头,他看见了正在包扎的严箐,走过去扶起了他。“卿的伤还没有好,要不要请宫中太医来看看。”“谢皇上恩典,臣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刘容负手进了里屋,韩茗槿和严箐也被叫进去了,其他人被赶到一旁,韩茗槿拿出了那封信,“严将军,你是否见过此信?”“这字迹的确是臣的,但是臣并未写过这样的信。”
两军相交,必然有文书往来,对方一定是有专门模仿笔迹的高人。严箐早想到了这一点:“皇上,耶律可汗为人野心勃勃,厉兵秣马,假以时日必为中原大患,切不可掉以轻心,可惜臣无能,未能杀之。臣以微末之身能得到皇上的信任,为国家抵抗强敌,此生已无憾了。”
他早已明了了君王的心,男宠娈童之名在前,通敌叛国之名在后,对于朝廷来说他再也不是一个适合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了,反而成了皇上心里时时要防备的……麻烦。
刘容面露不忍,反而是严箐笑了笑,坦然期待。刘容拍了拍手,有人端着一个盘子过来了:“宝剑赠英雄!”刘容亲手把剑递给严箐。
一齐走到院子外头,严箐拔剑出鞘,银光闪闪,“果然是好剑!”他一下子削断自己的发簪,长发迎风乱舞,“就让臣为君再舞最后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