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非此即彼
王爷的卧室总是用好闻的檀香,他不在的时候由下人熏上些个,等到夜晚睡觉的时候,那淡淡的味道就会让人浑身舒坦,两个人并头躺着,刘容转过头来,轻轻的吻在阿槿的额头上,眉毛上,眼睛上,鼻尖上,最后来到红唇上,阿槿笑了笑,他笑得时候会有一边的酒窝,看起来格外温柔。
刘容一番身,压在他身上,草草的开发了一下,就坚决的侵入了下面的身体,今天没有温柔的抚摸,他胡乱的穿刺着,让阿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忍不住拍了一下上面的人儿,刘容却停了下来半天也再没有动静了,阿槿想看看容儿怎么了,以为他是累了的原因,却被压的一动也不能动,最后刘容只是匆匆完事,今晚的容儿有点怪,阿槿想着。
第二日清早,王府中门大开,一排太监鱼贯而入,领头的一个,手捧圣旨,摇头晃脑的读了一大堆之后,刘容默然的接了旨,另外那些手上都端着皇上赐的东西,一件贡品大红锦缎官袍和一条玉腰带,赐给严箐,一盘各式补药和一壶御酒,赐给严箐。
严箐不再只是王府侍卫总管了,他还是摄政王的新参赞,而旧的参赞韩茗槿因为人才难得,如今正式调往户部,任户部侍郎。都是升迁,但是爱多事的旁观者难免多想,容王府参赞本来是先皇封给韩茗槿的,而且他这个参赞其实就是贴身伺候王爷的人,如今皇帝又封新的参赞,而把他调到户部,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而且同是升迁,严箐那边的赏赐一件又一件,明显的多。阿槿站在那里,他突然想到昨晚刘容不寻常的表现,抬起头来想要问问他,却只见他的背影,因为严箐仍然不能起床,刘容和太监们一起向他养病的地方去了。
进了严箐的卧室,刘容什么都没说,他把皇上赐下的御酒倒了一杯出来,扶起严箐,喂他喝了下去,同来的太监见此情景,如何不知机,他们对着刘容行了礼,回宫复旨去了。喝了酒后的严箐,脸色好了一点点,刘容就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他走出去,吩咐小达子让伺候严箐的下人,一天之内把御酒全部喂给严大人。
门口的马车上,韩茗槿静默的坐在里面,第一次履新,他要上殿谢恩,身上换上了皇上刚刚赐下的石青色官袍,华丽的官袍却反衬出他苍白的面孔,他等着刘容一起,王爷之前就吩咐过了,今早坐一辆车去上朝。刘容来了,车夫清脆的一鞭下去,马车疾驰而去,王府距皇宫真的很近,如果不是天色亮了,阿槿真的像是回到曾经那天晚上那个人靠在他的肩上,笑吟吟的对他说‘你最好啦’。
太极殿上,文臣武将分两班而立,所有的人都一本正经,说的都是国家大事,礼义廉耻,文辞华美尽能彰显泱泱大国之文明,所有奏折上奏的事情最后都能归根于天子的圣明决策,方能大庇天下的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若是配上梆子和锣鼓,简直就是一场已经唱了千年的大戏。
这样的朝会刘容已经完全熟悉了,从执礼太监入场,到最后所有的人退朝,他几乎能把每一个步骤倒背下来,而今天,也许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在说完了那些兴修水利,减轻赋税,比邻国家之后,皇帝轻轻咳了一声,“新晋户部侍郎韩茗槿何在?”排在后面的韩大人连忙站出列来,三跪九叩谢君恩之后,皇上微微笑着:“众爱卿,只要是有真才实学,朝廷一定会破格提拔,韩侍郎就是最好的例子。大家要恭喜他呀,韩侍郎,如今朕对你委以重任,望你好好为百姓做事,为朝廷效命!”“皇上圣明,谢主隆恩!臣一定竭尽所能,为皇上分忧!”韩大人又一次下跪磕头。
文武百官纷纷拱手祝贺,皇上又说:“举荐人才者一样有赏,本次举荐韩大人的就是摄政王,但是因为他是朕的兄弟,已经位极人臣,朕就赏他本月祭祀泰山吧,勉励他今后多多为国为民不辞劳苦!”说完后刘容和所有的官员一起,山呼万岁,再次跪拜英明君主,就此又完成了一次早朝。
于是京城百姓都赞扬着皇上有德,和摄政王兄友弟恭,所有的读书人都庆幸着自己生在一个明君统治的时代,对他们来说一生之中最盼望的就是得遇明主,施展抱负。就像一个女子一生最期盼的就是嫁得良人一样。
刘容不日就将动身去祭祀泰山,王府的下人们忙着准备,事事都要过问严箐如何安排。自从饮了皇上赐的御酒,另外还有赐下来的补品,每日都有人炖好了给他,严箐的身体复原的差不多了,大红锦缎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掩盖了脸色的不足,王府众多侍卫们都感慨,英气勃发的严箐太适合红色了。
韩茗槿那边的情况如何?户部刚过了多事之秋,如今事多人少,大家又都怕担着责任,让本来能一天办好的事情硬是拖到几天不说,韩侍郎被点名是摄政王举荐的人,摄政王那是谁啊,皇上的亲兄弟,你说靠山有多强大,所以虽然他只不过是个户部侍郎,却成了人人巴结的对象,可以说是烦不胜烦,但他宁可去和那些人敷衍,宁可去办哪些不过下面文书主簿就能办的事情。他不敢停下来,更不想回王府去,甚至有一种自己已经不属于那里的感觉了。
那天下朝后,他在书房里问刘容到底怎么回事,得到的答案好模糊,他想知道方公子如何就失踪了,严侍卫为何被发现倒在花园里,皇上的圣旨有什么深意,究竟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可是吞吞吐吐的刘容只是告诉他什么也不要担心,一切都有自己来承担,刘容的语调轻飘飘的,连拥抱也那么无力,一点也不像他们刚在一起时,那么坚定决绝。
他失望的离开了,逃到户部这个乱糟糟的衙门来,在是是非非里麻醉自己那颗忽上忽下找不到真相的心。他离去的背影也看不见坐在椅子上,刘容的手里死死的捏着桌腿,才能不让自己追上去,看不见他呆呆的表情,刘容怎么能对他说那折子里写的是弹劾老相国韩仁旭结党营私等等一系列的罪名,这些罪名可轻可重,皇帝批上去的那几个字有可能就是多少条人命,抗旨就意味着放弃这些人命,况其中还有阿槿的父兄,自己不能去做这个下手的人。
还有那句何况你们不过是两个男子,何其渺小的他们,何其无力的两个男子。之前已经试过了蚍蜉撼大树的事情,现实证明蚍蜉就是蚍蜉,糊糊涂涂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凄惨的问自己,是不是到了今天,他能做的为阿槿好的事情就是——放手!他拿起书桌上玉狮子的镇纸,然后放开——啪,美玉四分五裂,他无声的笑了。外面听到声音的小达子慌忙敲门,探头进来,呆呆的看着好好的一个玉狮子成了几块碎片。
王府西苑里,另外收拾出几间房,这里给了严箐,比他之前在王爷寝室前那个小间布置的象样多了,这夜灯火明亮,严箐坐在桌边,他身体好了之后,皇帝又有新旨,他如今是王爷的人了。这就是一盘残局最终的结果吗?
望着幽幽烛光,门外响起了纷纷脚步,容王爷到了,按圣谕,他今晚将为王爷侍寝,他想着自己还没未娶亲呢,王爷虽好,毕竟同是男子,而且、而且自从他入王府当差,哪一天看的不是王爷与韩公子情深意浓,宛如湖边天鹅,几曾见三只同行?自己,是不是无端端就做了恶人了。
刘容快步走了进来,还有宫中的太监端着酒壶,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那太监倒满了两杯之后站在一边,刘容坐在两把太师椅中的一把上,拿起一杯,示意严箐坐在另外一把上,轻轻碰了,溅出几滴来,一饮而尽,然后严箐也喝了,太监们退下了。门窗被关好了。刘容一动不动,严箐则连忙站起来,跪下去,“属下,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愿肝脑涂地以报!”王爷沉默了一会儿,“严箐,你知道本王这里还有谁是与你一样的?”“属下……只知道方公子之事另有隐情,至于属下自己也只不过是听命之人。”
刘容冷冷一笑,皇兄真是个事事殚精竭虑之人,可以布下个天罗地网,但求万无一失,他知道自己难为一个小卒子也没用,“你先起来吧。”他朝床边走去,严箐呆呆的看着,难道……真的要同床,刘容脱去外衣,对着他招招手,严箐不得不走过去,“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不早了歇着吧。”
并排躺在一张床上,严箐有些紧张,他睁着眼睛,感觉到旁边的人转过头来,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王爷,他、真的很好看,而且连呼出的热气也感觉到了呢,片刻茫然,却听到王爷很小声的说:“严箐,这几日我会歇在这里,你到中午再起身,无需伴我去早朝了,此事你知我知。”说完他转身去睡了,严箐迟疑了片刻,然后在黑暗中觉得自己的一张脸热了又冷。
第二日王爷一个人去上朝了,他走后,严箐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可是他得等到中午才能起来,听得到外面下人的走动小心翼翼的,苦笑了一下,众人一定以为自己和王爷……有谁会信,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第十五章 雨夜情丝
后日刘容就要动身往泰山去了,慈宁宫里,该来的都来了,太后自先皇去了之后,一心向佛,早已不问宫中之事了,唯一挂心的就是她的儿子们,前一段听说两个人有些争执,于是她把两人都叫来了,有什么事情兄弟两个不能有商有量的化解呢。
看着不怎么言语的皇帝和有点心不在焉的刘容,她突然问道:“容儿,怎不见你身边的那个韩公子了。”今天陪刘容来的是严箐,他此刻在外殿等候。先答的却是皇帝:“母后,韩茗槿已被小弟举荐为朝廷官员了呢。如今公事繁忙,”“哦,是吗?那容儿身边不是没有个贴心的人了吗?”刘容也答道:“母后请安心,儿子身边还有人,今天还跟着呢。”太后这才放下心来,皇帝笑着讲道,“母后果然偏心,如今跟着小弟的是从前的宫中侍卫,您也见过的,武功是好的,模样也英俊的。”“哀家是年纪大了,最要紧的就是你们都两个好好的!”
太后的心里关心的是儿子好不好,旁的人,她并不太在意。刘容即将出门,特别问太后有什么要叮嘱的,太后也只是叹息一声,她让皇帝与刘容将先皇写的一些骈文中选出一篇来,到时着人刻在那山峰上,两人连忙称是。
王爷回到王府,下人们问哪里摆饭,刘容脱口而出的是韩大人在哪里?小达子吞吞吐吐的说,“韩大人遣下人回过话了,今天户部事忙,就不回府了,请王爷不必挂心,还说……”“还说什么?”刘容烦躁不已,“韩大人说明日只能同百官一同送王爷泰山祭天了,请王爷事事小心。”“哦,还有呢?”“啊,回王爷,没有了。”刘容搁下茶杯,站起来就往外走,可是到了门口又停下来了,小达子继续问哪里摆饭,刘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也不给他答案,就往书房去了,剩下小达子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的在那里打转转。
旁边严箐见了,上前去,让小达子公公把饭食摆到书房,自己跟着王爷走了。刘容拿起公文就看了起来,一本又一本,没完没了,而且每本不看到一半都不知道究竟要说的是什么?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些个之乎者也着的官员,每天在外人看起来忙的四脚朝天一样,可是一年又一年,一切还是照老规矩来,明天就要去泰山祭天了,却不能与阿槿同去,而且他现在对自己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一定伤心极了了!头快要炸开了,身体的每一部分都痛起来,像是得了病却不知该如何医治,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摄政王出行,文武百官相送,旁边还有高僧祈福,锦衣侍卫同行,好一派风光。刘容在那里急于找寻阿槿的身影,终于在人群中见到了,他站在那里,没有看自己,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礼貌的微笑着,看起来气色还好,刘容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没有让小达子和自己一同去,而是让他去阿槿那边伺候着,怕他忙起来苦了自己;终于号角吹起来,刘容一行浩浩荡荡往泰山而去。韩茗槿在此时才抬头看着刘容乘坐的马车远去,马车边上,一个宝剑跨在玉腰带上的英俊红衣侍卫乘坐在白色骏马上,那是严箐。一路平安,他在心里对着刘容说道。
户部到底管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户部的官员会有很多种答案,只因他们太沉浸于那些永远看不完的卷宗里了,新来的官员往往容易发现这些问题,可是就算是发现了问题,想要革新一番,但是一个小官吏的力量何其渺小,无法改变整个机制,等到年复一年,原来抱怨的人也已经认命,被同化了,反过来又开始教导他们眼中的新人,被这个体制所吞没。
韩茗槿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的悟性比旁人高。自从刘容去了泰山,他除了在户部办差之外还抽空回了趟家,大哥没说什么,仍然像当初一样问问小弟的学问,生活料理。老父得皇上恩准留在京城颐养天年,他老人家仍然想当初一样有空就考考他们兄弟的学问,训导些为官做宰的品德,只是除了大哥侍奉在他身边,其他的兄弟都在不同的地方,做官的做官,经商的经商,每年相见的次数有限。自己,虽然人在京城,可是去了容王府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都是同刘容在一起,去年,连春节也没有回来和父兄团聚呢。一代宰相如今的晚景不能说凄凉,但从朝堂到平民,再不复当初的风光了。
已经过了梅雨季节,可最近十天倒有九天是阴的,九天中有八天在下雨,外头的草木倒是都绿了,颜色从鲜亮的浅绿到浓郁的生机勃勃的绿了。户部的临时寓所内,韩茗槿在灯下仍然批着公文,今天这公文是帮王侍郎批的,他家里小妾生产不顺,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所以就拜托韩侍郎帮帮忙。韩茗槿拿起一本来,很快的从满篇官话中找到自己要看的几个字,凭着他的学识,批上解决的办法。
其实他的效率比其他同僚高很多了,其他人从早上开始,先要品一杯清茶,然后吩咐下人将墨磨上,自己再和旁的官员闲扯些不咸不淡,无关痛痒的话题,最后才不紧不慢的拿起公文来处理,往往才看了几篇,就哈欠连篇,连忙又让下人端茶送水来,管你是什么十万火急,一律如此。只有在上司亲来督促或者比他们官阶高的老爷们严厉吩咐下来的时候,那事情才能比较快的解决。
韩茗槿看那些公文只需其他人三分之一的时间,但是他不会表现的太快,因为如果他知道如果太快,就会发现自己的案上刚看完了一堆就又有人送上一堆来,而那些同僚的眼光,藏在玻璃片儿后面,眨啊眨的,仿佛像是在看稀奇,似乎在说这人和他们不是一路的。那样他会很难做这个官。
事情都处理完了,他熄灯躺在床上。每天这个时候,他留给自己想刘容,想他的花容月貌,想他的撒泼耍赖,想他的体贴细心。明明闭上眼睛了,可是那人的样子清清楚楚的在眼前,笑着对他说着什么,如今他还好吧,已经过去二十九日了,他……快回来了。
笃、笃、笃有人敲门,小达子受刘容之命每天来问安一次,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他想在屋里喊一声请他回去罢了,又不愿意喊得太大声惊醒了旁边的人,终于还是披衣下床,打开门,外头的夜风还是有点凉,站在那里的却不是小达子,那个身影、自己刚才还在想的人……刘容!揉了揉眼,别是花了吧,还是刘容!朝思暮想的刘容,被自己压抑着,只能在晚上才敢放肆去想的刘容!
刘容站在门口,里面的人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