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火!”普鲁日尼科夫喊道。
他为自己而喊,因为他必须发号施令不可。但是,命令是下了,可他怎么也无法射击,原来中士的这支步枪里没有子弹,普鲁日尼科夫只是枉然地拼命扳动枪机,反复拉开枪栓。
“快命令上子弹,中尉!”二号机枪手喊道,他是个黑头发的高个子,军服上别有伏罗希洛夫狙击兵徽章。“子弹快没了!”
普鲁日尼科夫穿过布置稀疏的散兵线跑向大楼。他拖着步枪在着火了的大楼附近转悠了好久,哪儿也找不到那位上尉。
“子弹!子弹在哪儿!”
“到地下室去要,”一个头上缠着绷带、晃着膀于的中士说,“小伙子们都是从那里往上搬的。”
散发着臭味的浓烟徐徐漫进了地下室。普鲁日尼科夫顺着陡直的磨损了的梯级摸索着走下去,不停地咳嗽和擦着眼泪,好不容易在半明不暗的地下室里看清了一些伤兵,于是问道:“子弹在哪里?”
“全光了,”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妇女的声音,“上面的情况怎么样,知道吗?”
普鲁日尼科夫很想看看说话的这个妇女是谁,但他左看右看,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从兵营那里正在向我们突围,”他说,“好象是第八十四团的。您没见到上尉吗?”
“过来吧。当心点:地板上躺着人。”
靠墙的地方躺着上尉,身上的军装上衣污迹斑斑,直撕到腰。他那胡乱地缠着绷带的胸部微微起伏,随着每一次呼吸,闭成了一条线的惨白的嘴唇上便冒出一些粉红色的泡沫。普鲁日尼科夫跪在他的跟前,呼唤道:“上尉同志,同志……”
“已经唤不醒了,”还是那个妇女的声音,“我们的人是不是很快就会从城里开过来,什么也没听说吗?”
“会开过来的,”普鲁日尼科夫边站起来边说,“按说是会开过来的,”他又回顾了一下,模模糊糊看到一个晦暗的身影,随即悄声缀了一句:“上面起火了。赶紧离开这儿。”
“到哪儿去呢?这里是伤号。”
“留在这里很危险。”
这个妇女没再吱声。与其说是由于缺少子弹,不如说是由于指挥员的死,使普鲁日尼科夫感到沮丧,他从乌烟瘴气的地下室往上面走去。在上台阶的地方,简直直不起腰来,因为头上就是顶盖。中士还象先前那样坐在人口的台阶上,象在家里似的不慌不忙地卷着烟卷。
“应该从地下室里把伤号转移出去,”普鲁日尼科夫说,“大火会把入口给封住。里面还有一位妇女。”
“应该是应该啊,”中士慢吞吞他说,表示同意,“可是往哪儿?周围全在着火。”
“这——我也不好说。随便往什么地方……”
“别转悠啦,”中士猛然打断了他的话,“上尉刚才就是在你站的那个地方受了伤的。”
普鲁日尼科夫匆匆离开了。院子里枪声已停,只听见一片混乱的嘈杂声。普鲁日尼科夫想起了子弹的事,又想回去向中士打听一下,但是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拖着没子弹的步枪向人们跑去。
人们正围着一位黑头发的副指导员,聚集在一个角落里。黑头发人说话既果断又凶狠,大家听着他那严厉的声音,神情明显地变轻松了一些。
“……按照我的命令。不要停顿,什么也别想。只是一直往前冲!冲进俱乐部,消灭敌人的冲锋枪手。任务清楚了吗?”
“清楚啦!”战士们象平常一样,精神抖擞地回答道。
“可是用什么去消灭呢?”一个不太年轻的战士蹩紧着眉头问道,他显然属于增征兵,穿一件蓝背心。“枪上没有刺刀,而我手里一无所有。”
“用牙去咬!”副指导员大声说道,“那不是吗,抓起那块砖头:为什么要提出些愚蠢的问题?重要的是——大家齐心,团结一致,一齐高喊着‘乌拉!,往前冲。不要卧倒!冲啊冲啊,一直冲到俱乐部里去!”
“就象在电影里那样!”一个象孩子模样的圆头战士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连普鲁日尼科夫也笑了。这并不是因为圆头战士说了什么非常可笑的话,而是因为此时大家都感受到一种无法抑制的激动心情,明确了任务,看到了面前这个挑起了重担——替大家作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