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不是好事啊,她心里想,走进浴池中,进入热气腾腾的浴水里。天气渐渐变热,不像天寒时候稍微拖长时间跳舞,手腕脚腕就会酸疼了。吴可扭了扭腕子,舒展开身子。再过几天,礼部尚书的生辰请帖便会送来了吧,听说这次外来的使者也会参加,看来要为文智多准备点银子才行。
谁知三五天过去,吴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送请帖来,加上前阵子出了那好些事情,她还特地交待过许文智最近少来这儿,也不要托人带信件什么,所以眼见生辰之日越来越近,心中不好的感觉就越来越浓。参加这种宴会只是拉拢权势的一些手段,这些道貌岸然的有名望的大人们看到“自诩清高”的艳丽女子对自己如此推崇,自然心里会很欢喜了。当初许文智能进秘书省,不就是靠他向礼部尚书推荐了自己,尚书一高兴,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的结果吗?一个状元算不得什么,七品芝麻官儿,什么事也做不了。做不了大官儿,就进不了皇宫,那又怎能安排出皇上与文惠的巧遇呢?哪个朝代的官场是真正纯洁的,没有啊。为了让文惠当上贵妃,皇上身边的太监、大臣,守夜翻牌儿的,宫里画像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都的打理打理,少说也有十几万两下去了吧,现在一切似乎都上了轨道,只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就好啊。
一直到礼部尚书生辰的前一天,吴可才得到消息,原来包括宰相在内的几位官员都力荐外族的歌舞助兴,于是今天就没有邀请她。
这是偶然,还是……吴可总不由自主地把这件事跟虞墨联系在一起,可他的关系有那么大吗?这个男人最后几天,看似不计前嫌的跟她学习,可他一直在等,直到张居宪被撤,他才消失。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色满天下的色鬼已经知道了她背后有人,但并不知道是谁;说明他对家人的确有不愉快的回忆;也说明,尽管自己非常不愿意这么想,她选错了方法,把他给惹毛了。
没受邀去参加生辰宴会,也许只是个开始,吴可的眉头轻轻攒起,什么时候,她才能脱离这个华丽的牢笼。自由…她还要等多久。
色
吴可一连三天没有练舞。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坐在窗前;太阳落下的时候,她还是坐在那儿。
许文智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她这个样子,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一身洁白的衬衣拖曳到地上,映在阳光下的部分像是被染上了收获时橘子的颜色,澄里泛红;一头青丝未加冠束,散在椅背上,像被浓墨泼洒上的上好丝绸;镶有铃铛的小鞋被踢在一旁,光洁的脚丫子随意的伸在地板上。
吴可回头,未系紧的衬衣下露出淡青色的肚兜,冲许文智微微一笑:“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
许文智怔仲了一下,没有说话,吴可以为他在等她猜,其实他是为刚刚那一笑而震撼不已。他为她做事,不仅因为她是他的恩人,更是因为,他爱她。但是,这样一个不论外表或是心灵都美丽丰富到不可言喻的女人,他…只愿在旁静静的守护着,不敢奢求,对她的敬重甚至时时让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亵渎到她的高贵的。
“你是不是没有被派去监工黄河流域的水利工程?”少顷,吴可轻轻的说,仍然坐在椅子上。
许文智又愣了一下,佩服之情立刻取代儿女私情,说:“正是。姑娘如何得知?”
坐在窗前的背影开口:“不是说了嘛,我是猜的……这几天我一直有种感觉,觉得好似坐在云端,飘飘然,感觉它要掉下来了吧,它还是稳稳的托着我漂浮。你说…我会不会头发花白了还坐在这里?”
今天的姑娘好奇怪!平时她不会说这么丧气的认命的话啊!正在许文智斟酌如何开口时,又听吴可说:“来,你说说看,是谁抵制你去监管水利工程?”
许文智说:“都水台薛使者,工部尚书李大人,中书令冯大人,还有宰相郭大人态度不太明确。”
“都是大官儿呢……”吴可的声音极低,然后就没了声音。
许文智等了好久,都没见吴可出声,只得试探的说:“可要打点找人游说一下?”
吴可还是没有说话。
“姑娘?”许文智也放轻声音,以为她睡着了。
“嗯,”吴可开口,“不用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不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仕途四年,虽然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但是多少贿赂过些许官员,最近稍微收敛点吧。”
许文智点点头应声说是,他也觉得最近神经有点紧绷,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似的。
“都水台薛使者,工部尚书李大人,中书令冯大人,宰相郭大人……”吴可口中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名字,突然咯咯咯笑起来,许文智虽然看不见她神貌,但是眼前却仍是浮现出她灿烂的晶眸。
“薛使者的堂弟,李大人的小妾,冯大人的一个得意门生,郭大人的夫人…”停顿了一下,声音爽朗,“要么是娇美如花的美人,要么是硬朗俊秀的公子啊!”
许文智脑海中的片片云团被这句话撩拨开了一角:“姑娘的意思是?”
吴可把脚缩到拖长到地的衣衫里:“他也算是春花儿满天下了……你最近无事,继续去查虞墨,查查他到底是为什么被逐出家门,从家谱里删掉的,我要知道得更详细一点,为什么他是张家的人却姓虞。”
许文智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娘,有句话从前就一直想提醒你…这虞墨到底是‘鬼门关’的人,我们还是少惹为妙的好啊……”
吴可点点头,无奈的说:“是啊是啊……可惜已经惹上了…而且,我们惹上的大人物还算少吗……只是,”苦笑了一下,“倘若功败垂成,连累你和文惠,虽然当初就想好最坏的打算了,但是今天看来,这打算也许会更坏一点。”
“姑娘怎么这么说,我们三人当年不是说好了,姑娘帮助我们,我们帮助姑娘,任何后果都认了,姑娘早已帮我们达到目标,反倒是我们兄妹二人心中有愧了。”
“是啊是啊…话是这么说,但是与你们交情渐深,倒也舍不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