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子强狞笑道:“钦差驾临,怕你忘形啊。好吧,从实招供,就算死罪也给你痛快一刀,免得受零碎苦头。”
那胖子不敢怠慢。一一说来。原来此人叫做贺小辉,身份非同小可,竟然是白莲教赵全一系的一名副香主,旁边一起被擒的瘦子是他手下。说起来。白莲教中。确有那种死硬教徒,一心信奉无生老母。渴望去真空家乡,就算受严刑拷打,也强忍着咬紧牙关,绝不求饶。但同时。单纯贪图入教的好处,或者个人野心而进去的也有。这种人爬到高层之后,有的还能带几分骨气,宁死不屈,有的却是受不得痛。这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官场上、江湖上都是啥人都有。白莲教众也不例外。商子强在陆炳手下,办的案不少,见人识人也有一等本事,因此捉来的这贺小辉连同他的跟班赵雷。恰好都是熬不得刑的。此地虽然比不得诏狱中的刑房,设施没那么齐全,然后商子强等人都是办案的老手,凭着几件日常用具,也可以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上,商子强等人稍微用些手段,便整治得那贺小辉提泪横流,杀猪也似的嚎叫,忙不迭求饶,只愿招供,但求免除苦刑。
听这贺小辉说,此次辛爱黄台吉对长城用兵,目的就是为了包围马莲堡,消灭钦差严鸿。这一路调动的蒙古骑兵,总共有将近三万骑。长城其他各处,都是虚张声势的。因为寒冬没有草料,因此这次蒙古军是自己随军携带草料。有白莲教长老李自馨带领着板升城白莲教徒数千人,推着大车,赶着牲口专门为蒙军运送半年里辛苦积攒的草料。贺小辉便是其中的一员。只是今夜这一战,多半被烧的剩不下些了。
严鸿心中暗赞,瞅瞅这锦衣卫的高手,多能耐,出手就是抓了白莲教的中高层。他眉毛一竖:“原来汝等果真是冲着本钦差来的。那我再问你,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去了马莲堡,消息这般灵通?”
贺小辉道:“回钦差大老爷,我听李长老说,咱们在宣大府里面有自己人,所以消息灵通。便是这次围了马莲堡之后,李长老也曾对我说,靠着宣大府的消息,杨顺出兵只是个虚张声势,绝不会真的派多少兵马到马莲堡来,我等只要配合蒙古人围城就是。但说咱们在宣大府的这人具体是谁,小的地位不过副香主,一等机密都没资格听,所以也是不晓得的。大老爷,小的所知的全部都说了,乞求大老爷开恩啊。”
严鸿心中怒火万丈。闹了半天,果然有内奸,不但自己的举动完全被白莲教徒偷偷报告给蒙古人,而且连杨顺的援军迟迟不来,也是对方意料之中的事!他按住怒火,又问了贺小辉几句相关的事,见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至于那跟班,更是浑浑噩噩,只知道瞎咋呼,于是吩咐先录了口供,按下手印,再把这两个白莲教徒就看押在十二生肖的房舍中,其余人等包括钦差亲随,一概不得接近。随后,严鸿回到自家房内,身边只留下张青砚一人。见左右再无旁人,他叹息一声:“青砚,我此刻好难。”
张青砚道:“相公是作难,杨顺是不是白莲教的?”
严鸿道:“是啊。他若是白莲教,你说办还是不办?不办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我自个。办了吧,这事儿让我爷爷如何在朝廷里交代?”
须知白莲教乃是国朝第一等心腹之患,通常人沾上就是个死字,弄不好还要族灭。而作为严嵩来说,他麾下的党羽要是成了白莲教,或者卷入白莲教中,对严嵩自己也是个打击。前番在济南,刘才的标营被白莲教渗透成了沙子,刘才自己也被严鸿拿白莲教名义搞掉,其实对严党已经是一个挫折。只不过因为严鸿后来打了个打胜仗,加上给嘉靖皇帝弄了几百万两银子,这才将功补过,使得济南之战整体提升严嵩一派的势力。然而这一次,要是杨顺真的再变成白莲教徒,只怕嘉靖皇帝也要嘀咕,你严嵩到底搞什么名堂,怎么干儿子一个二个都成了白莲教徒?更别说那一干敌党,更要借机大做文章。尤其徐阶前番为孙女向严鸿求亲被拒,正死死盯着宣大这一头呢。若这事儿公开出去,徐阁老怕是要大举反攻,就算严嵩户大人多,落到白莲教这粪坑里,也难以招架。因此严鸿作难,也是没法可想。
第七百一十一章 诈死反间
张青砚沉吟道:“以我看来,杨宣大虽然贪赃枉法,刻毒士卒,却不是白莲教徒。须知白莲教赵全一派,是依附俺答的走狗。杨顺他若真是白莲教,那断然不敢瞒着辛爱黄台吉,把那夷女桃松寨据为己有,公然给辛爱黄台吉戴了帽子。这样得罪主子的事儿,一般死心塌地的走狗,岂能干出?不过他的左右,多半有白莲教的卧底,不然无法解释白莲教对咱们的情形了如指掌,尤其杨顺还真的按兵不动,蒙古人也知道利用这情形。然而此刻倒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今儿我们虽然大胜了一阵,烧了鞑子的草料,然而马莲堡还是被重兵压境。以我说,想办法先把杨顺框过来,相公您凭着王命旗牌,拿下他的兵权,之后慢慢处置就是。”
严鸿道:“只是我来时,父亲小阁老有嘱咐,杨顺就算真有甚么贪赃枉法的事,也只把证据搜集好,交给他,让他寻个机会调走杨顺。陆大都督也曾嘱咐,若是再把杨顺也严加查办,怕我严门的众位叔伯都生异心。收拾一个杨顺事小,严门士气事大,这却如何是好。”
张青砚蹙着秀眉想了一想,抬头笑道:“相公,你倒好心,这杨顺他前番在会议上故意说马芳坏话,分明是存心要骗您到马莲堡。如今他一方面大张旗鼓北援,实际上却按兵不动,以我说,就是担心相公您手中掌握了他的证据,存心把相公您送进鬼门关。他自己虽然就算不是白莲教徒,而他身边的白莲教徒一撺掇,他就真的照着办了,这样的恶行都做得出来,你便是直接将他斩首也不为过。如何还怕人说?再说,就算您这次放过了他,这人已经心存杀意,后续指望他感恩戴德。恐怕也难。他只有对您越加忌惮,不定还会搞出什么花招来。留着此人终究是个隐患。不过陆大都督所说,也是有理,公爹大人的吩咐也不能不考虑。也罢,既然如此。妾身倒是有个办法,既把杨顺办掉,又不伤严阁老的面子。只需如此如此……”
严鸿听张青砚这般说,不禁喜上眉梢:“青砚,你这办法极好,可谓两全其美。倒是便宜杨顺这贼子了。”
张青砚道:“只是此事却须做的机密。最好能把杨顺连同他的标营都诓骗到马莲堡来,然后才好行事。现在杨顺既然存了按兵不动之心。他又如何肯来?若是你回师大同去,就算能拿住他,这条计策却又没法用了。再则,杨顺左右既然有白莲教徒。他们相互通了消息,这计策也不好用。”
严鸿也低头想了一阵,猛然拍案道:“对了,今日那蒙古小姑娘刺我一刀,此事倒可以做个借口。不如用诈死之计,就说我严钦差被抓获的鞑子小姑娘刺杀了,如今马莲堡乱作一团。那杨顺听说,必然前来。那时候咱们再来个诈尸还魂之计,把他拿获便是了。”
张青砚一惊,道:“若用此计,虽然杨顺多半前来,却怕对相公不吉利。”
严鸿笑道:“我出生入死,已有数次,还谈什么吉利不吉利。青砚,这还是从你让晚娘诈死的计策里学来的。不过么,晚娘须得一直诈死下去,就当没了这么个人,我却只要诈死几天,把杨顺骗来便成了。来来,你我一起合计合计,这几步棋该怎么走。”
严鸿与张青砚商议停当,便秘密召见俞大猷、马芳、麻禄、王霆、刘连、梁如飞等军中骨干与心腹,安排如此……
黄狼坡。大明宣大总督杨顺的帅帐旁侧的一顶小帐内。
杨总督的幕僚阎儒坐在椅上,旁边却是他数日前派出的信使,风尘仆仆,正在禀告要事。
待得对方禀告完,阎儒眉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