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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却听马莲堡南面马蹄声起,前面三骑狼狈回奔,后面约莫百十骑穷追不舍。眼看接近马莲堡,一阵乱箭射来,又有一骑落马。剩下两骑顾不得同伴,只是向近城飞奔。城上的边军士卒看得是锦衣卫,赶紧火铳齐放,将尾随的蒙古骑兵击退,接应那二人入堡垒来。这两人却是秦寅宾和韩茂。他们见了严鸿,禀告说与四名锦衣卫一起出城,却发现蒙古军营地已经把马莲堡完全包围住。六人被迫混入蒙古军营,不多远便被发现,厮杀起来,四名锦衣卫都死在营中。秦、韩二人仗着武艺高强,总算突围而出。两人身上也都带了几处轻伤。
严鸿见求援的人被杀伤回来,心头忧虑更添一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吩咐二人回去休息,又叫随行的医官给他们裹伤。如今马莲堡居然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送信的使者都出不去,可想而知,今番这一战决不能轻易过关。
张青砚于无人处,对严鸿道:“要不,让妾身和梁先生去试一试?”
严鸿摇手道:“那如何能行。蒙古军营便是龙潭虎穴,岂能让你这佳人孤身犯险。如今只能先坚守马莲堡。虽然送信的出不去,长城里面必然已知军情。最多多等上几日,援军必然到来。”
马莲堡外,辛爱黄台吉的大帐之中。辛爱黄台吉得意洋洋,看着摆在账里的三颗首级,还有从尸体身上搜出来的书信:“甚好,叫各处的儿郎们,严密巡逻,决不能让钦差的兵突围出去。不过李先生,就算马莲堡的信送不出去,最多晚两天,宣大还是会得到消息。若是杨顺带着宣大的官兵来此处,这却怎么是好?”
白莲教长老李自馨道:“黄台吉殿下请放心。把这几封信交给我,必然有办法叫宣大的援军来不了。不过,能不能啃下马莲堡,却要看咱们蒙古勇士的战斗力了。”
黄台吉冷哼一声:“这个你只管放心。来啊,传令下去,明日歇息一天,同时准备攻城器具,后日攻城。另外叫随军的工匠,都与我砍切木料,制造回回炮。钦差严鸿,我这番定要把你的脑袋做成酒壶。”
大同,总督府内。书房中,杨顺倒背双手,来回踱步,仿佛一头困兽。
一边的师爷阎儒道:“军门,鞑虏同时在长城上数百里的几十个隘口发动攻击,这番来势不小,我看倒要认真应付。”
杨顺瞪眼道:“你这说的不是废话么?只是我宣大府这些兵马,凑一起看着威风,若是分散到几十处隘口去,鞑虏从任一处突破,却该怎么办?再说,现在钦差出了马莲堡,之后马莲堡和万全右卫之间的联系就全断了。按万全右卫来的消息,说是鞑虏至少有数万骑兵都到了万全右卫北面,钦差多半和马芳一起被困住了。”
阎儒听到此,拍案道:“这下坏了。”
杨顺道:“是啊,若是钦差有个什么闪失,我还能有命么?所以咱们立刻点起宣大各路兵马,都去救应马莲堡啊。好在钦差身边有俞大猷二千五百精兵,马芳那厮也是个能打硬仗的,我看几天之内,未必会出事。赶紧去救援,也免得钦差出事。”
阎儒摇头道:“军门,错了。以学生之见,就算钦差真的毫发无损,军门只怕更要糟糕。”
第 700 章 毒计似刀
杨顺听阎儒这话,眉头一竖:“阎师爷,你这是何意?”
阎儒道:“军门,您且想一想。论理,您是严阁老的养子,那严钦差压根不该找您的麻烦。就说是想捞取些好处,什么法子不能劳?他偏要把沈炼记下的黑账拿来为难军门。这倒也罢了,那钦差既然去马莲堡,却专门把行辕眷属搬迁到大同城北的西村堡,还安排闽兵严密防守,便是军门派遣去送给养的队伍,都只让走近西村堡外一里,然后由闽兵自己押进去。您说,这岂不是摆明了不信任军门,另有图谋吗?”
杨顺听得此,也只叹了一口气:“我本是严家的门下,就算严钦差吧信任我,那又有什么办法?”
阎儒道:“不信任军门,倒也罢了。可是军门,我预先往钦差的召集的民夫队伍里面,混了两个耳目。他们也有些壁虎游墙,隔窗听声的武功,虽然平素里不得进出西村堡,夜里趁着钦差不在,大队人马也调走了,防卫略有些松懈,也曾偷偷混过去。结果您猜怎么着,您本家二爷啊,也被钦差监禁着呢。您说,钦差的队伍去沈家庄,把您的亲侄儿子给拿了,对您一声不吭,反而一边监禁着二爷,一边对您胡扯八道,叫您招认自己标营的人杀了沈炼。这里外里,是做了局让您钻啊。您只要一把事情认下来,他那头立刻逼问二爷,再拿到什么口供,这么两份对照,军门您还有命在么?至于说马芳,若是钦差去了马莲堡,直接把马芳抓起来,那么大概还能将这厮做个替罪羊。可一旦鞑虏围了马莲堡。军门您也知道,那马芳打仗果真有两下子。被他来个浴血奋战,保住钦差的性命,就算随后是军门您调动大军解围。您倒想想。这严鸿岂有还跟马芳继续为难的道理?他必然听信马芳的一面之词,对军门有所不利。说不定把去年和今年春天的两仗,也都给军门胡说八道一通。到时候,马芳勾结严钦差,内外夹击。军门便是坐在炉火之上了啊。”
阎儒这一番话,只说的杨顺汗流浃背:“那,以你之见,如何是好?”
阎儒道:“如今之计,要想保军门,只得狠下一条心,来个借刀杀人。借鞑虏的刀。除掉钦差,军门方能无恙。”
杨顺急忙摇手道:“不可不可,若是严钦差有失,严阁老岂能饶过我?”
阎儒笑道:“不错。钦差若是死在马莲堡,严阁老当然要震怒,说不定真会拿军门来出气,给您来个降职、罢官。然而眼下之势,若是钦差活着回来,我看军门你想要保全项上人头,也未必能够了。再说,马莲堡真若沦陷,咱也正好可以把大头推到马芳头上,说是这厮部下有白莲教匪混入,方才造成此患。而钦差手中原本掌握的证据,借着这个乱劲,也可以给他来个尽数消灭。”
杨顺听阎儒这般说,权衡再三,叹息道:“此事……却也由不得我做主啊。那鞑虏骑兵固然厉害,马芳这厮却也是个狠角色。”
阎儒笑道:“军门,此事你多虑了。马芳再狠,他手下不过几千人马,至于俞大猷的那二千五百闽兵,固然是精锐无比,然而从江南来到北地,水土不服,又能发挥多少战力?如今我听说,鞑虏不但分兵攻击长城一线数十处城关,更将马莲堡围得水泄不通,内外断绝,这实是大好消息。明日里军门只管升帐,一方面分派军马,往长城沿线各处解围。军门自引大军,诈称去万全右卫。沿途之上,却谨慎行军,拖延时日。待等马莲堡沦陷之后,向上汇报战局如何,自然是军门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了。此外,军门临行前还可发令一道,征调西村堡的闽兵也一起北上护卫。他们若是同意,则位于标营之中,如何处置,还不任由军门拿捏?若是不从,那么回头钦差殉国,也有他们一份罪责,军门便是将他们尽数逮捕格杀,也是有理的。而西村堡中的一应证据,自然消灭,杨二爷也能救出来了。”
杨顺听阎儒这般安排,打了个寒战,再沉思多时,一咬牙道:“也罢。既然严钦差如此不讲交情,老夫也只得从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