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银车赶去太仓。有敢阻拦者,打死勿论,天大干系,老夫一力承担。”
若说这方钝是否胆子太大了。居然要当街打死人?那又是不了解行情了。这算什么胆大!那位如今在云南啃老米饭的杨慎,也就是著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作者,当初可是带着一帮人马于左顺门设伏,等着打死当朝首辅的。一个首辅,可比这百多锦衣加起来都值钱百倍。方钝一来本就准备退休;二来又是六部正堂,身份显贵,根本就没把这帮锦衣鹰犬当人;三来是知道这帮人这钱是买汪直不死的。心里气愤难当,存了豁出命去一拼的念头,因此发了狠话。
那些仓丁本来就与京师锦衣有仇,至于将岸带领的杭州锦衣。则受了池鱼之殃,也被惦记上。今番自家的老爷在后面压阵,那是痛打落水狗之势,更无顾忌。霎时间,刀枪并举,手上发狠。锦衣卫的人,只得拼命招架,却不敢回手,顿时被打的落花流水,狼狈不堪。那刀枪不长眼,还有两个倒霉的北京锦衣卫,招架不及,竟然被几个仓丁刀背砍在头上,不小心从台阶石上摔下来,当场就脑袋开花,鲜血流了一地。可怜这帮锦衣,有的壕境斗过佛夷,有的在台州杀过乱兵真倭,结果这回却折在了京师几个无名仓丁的手中。
方钝这辈子没上过战阵,只觉得这等情景太过恶心,以袍服一挡脸,身子后退几步。方杰急忙搀住他道:“老太爷,咱再后退几步,避避这煞气。”二人后退了几步,远远看着那些仓丁追打锦衣卫,抢夺大车,身边不过几名兵卒保卫。
就在此时,却听阵阵鸾铃之声,大路上跑来一骑火红胭脂马。这马甚是神骏,肩高五尺,头尾八尺,乃是上得战阵的良驹。马上之人,外罩火红斗篷,内穿火红紧身袄裙,头上一顶火红绢帕包头,里面包着金丝鬏髻,背后背一口厚背鬼头刀,刀把上的红绸子顺风飘扬。
那女子不是严家新纳姨娘,胭脂虎孙月蓉又是哪个?在她身后,一骑宝马墨蹄追风上,端坐的正是青衫龙女张青砚,在她二人身后,落后几个马头的位置,有十几匹马,上面端坐的,则是个个勋贵家的小姐,在她们身后,一群家丁背弓负叉,紧紧跟随。只是两条腿怎么可能跑的过四条腿,队伍已经散的如同羊屎,不成规模。
原来自从严鸿出发,孙月蓉也没闲着。那些国公勋贵们,不比得文官清流这般自傲,他们在国朝有爵无位,想要弄几张船引发财,都巴结严鸿的门路。又知道严鸿专宠这个爱妾,便开始走她的门路。一来,有着成亲时,借依仗官衔牌这份交情在,二来孙月蓉心胸坦荡,并无心机,也好对付。
对于这种交往,严家也十分欢迎。严家素来与勋贵们走动较多,对于夫人外交自然不排斥。只是没想到,孙月蓉胸无点墨,不知礼仪,又是个如夫人的身份,那些勋贵家的人居然肯放下身段与她做朋友。这本来该是大妇的差使,可是胡晚娘偏生又是那么个古怪性子,谁能与她投契?
因此孙月蓉这回是如鱼得水。她天真烂漫,口快心直,倒是很对那些勋贵家小姐的胃口。又听她说起与严鸿的情史,什么大闹醉仙楼,荡平永平庄,散财济灾民,一直到讨旨下山东。除了缘定大兴山这等丢人的事没提以外,其他的基本都说了出来。
这其中经历一波三折,比评话都热闹,把各位勋贵家的小姐太太们迷的如痴如醉,更有人还掉了许多眼泪。更有些人背地里哀叹,这等有情有义有身份有钱财的四有夫婿,怎么就落到个女贼手里了?要是给了自己该多好啊。
她们日常往来,初时是斗叶子牌,孙月蓉那是什么出身?虽则没读过书,不会说话,可是成天价山寨里、江湖上厮混,牌九、骰子无一不精的人物,叶子牌又有什么难的?因此只用一天便学会。别看她人混混沌沌,赌运却当真不俗,眼疾手快,记性也好。到了第三天,就已经杀的几位勋贵家的小姐片甲不存。好在这些人,都是家财雄厚,于输赢看的不重,更加之想要变相送钱给她,因此倒不在乎。
后来孙月蓉总是赢钱,兴趣渐渐淡了,又改为听戏。可她听山东地方小调还成,听南戏那根本就听不明白,结果坐在那不过片刻光景,就觉得眼皮发沉,干脆邀约诸位闺蜜,出城打猎跑马去者。那勋贵家中,也有一些学过点粗浅功夫的女子,便有那行事大方,不拘一格的,邀她一起练练功夫,或是在京师附近打一打猎。欧阳氏也喜欢孙月蓉的纯真可爱,特许她打猎时准带兵器,把个胭脂虎高兴的一夜没睡着觉。
过不多久,张青砚居然也来到京师,投奔义姐。这位青衫龙女生怕被逼着嫁给播州杨家,干脆到北京来赖着不走,至于她师姐要她回师门的事儿,自然是当做耳边风。孙月蓉自是欢喜,又出钱为张青砚在京师的大客栈中号下房子,还好心的想帮她操持婚事,大包大揽道:“妹子放心,如今姐姐可也是个人物,定国公、英国公这等人家,我也是有往来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只管说,姐姐找人帮你做媒就是。”至于说这些勋贵人家有没有可能娶一个江湖女子做正妻,以孙月蓉这心机,一时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张青砚故意发嗔道:“原来姐姐是这般厌恶妹子,刚见面没几日,便要把我许出去。若是如此,我还是趁早离开,免的讨人嫌才是。”两人调笑了一阵,张青砚巧妙的把这问题避开,心道:我想要的是你的男人,你要是肯帮我做媒,我倒是感激的很。
后来严鸿遭遇海难的消息传来,说是他做了海龙王的女婿,孙月蓉得知后顿时晕厥过去。醒来后,二话不说便要去福建寻他,说是找不到人,自己便跳进海里,到龙宫里去为丈夫做小。还是张青砚经多识广,先是稳住了孙月蓉,只让她再等待一阵消息,若是过几个月找不到人,自己随她南下就是。
果然又过了一个多月光景,就有消息传来,说是严钦差没死,如今奔了杭州。孙月蓉这才转悲为喜,又恢复了往日活力。与一众勋贵家的女子往来时,也总带着张青砚这个妹子在身边,有那些见张青砚美貌,想要为自家人提亲做媒,纳她做个小妾的,也都被孙月蓉帮着挡驾。
那些小姐们回到家里念叨,便有些家中长者斥道:“你这孩子,才多大年纪,就敢替家里做这个主?你懂什么?那个姓张的,分明是孙姨娘结交来邀宠、固宠的。多半已经是严纯臣的房里人,你想让她给咱家做小妾,严鸿回来,还不发了疯?今后对那个张姑娘,也多恭敬点,别提什么婚姻的事。”
从那以后张青砚也算是融入了这个勋贵圈子里。而这次押运白银回京师的锦衣卫,就有几个出身飞虎山,后来进锦衣听差的。他们心里存不住事,出发前,便与那进京送信的人打好招呼,说自己要进京,你们把这消息也与我们飞虎山的少当家说一声,让她安心,我们姑爷没事,就是房里添了几个女人,等回京后,可得让少当家多管着点姑爷。
第 572 章 贼先擒王
孙月蓉知道这消息后,倒是不在乎多几个女人。反正严鸿身边女人已经够多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死猪不怕开水烫,再说自己这身份也是插进去的。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那小贼安然无恙,便是他真把海龙王的女儿带回家,自己也认了。又想多打听些严鸿的消息,便请那传信人帮着打探,那船几时到达。
那传信的锦衣不敢擅自做主,只得禀报陆炳。陆炳听到这事,倒心里盘算了一下。他老人家也觉得这笔银子数额太大,而偏生又没有户部一个子,与山东那次相比,便没了声东击西的效果,生怕出了什么闪失。可自己出面,又太过冒失。如果孙月蓉能去东便门接应一下,也不是坏事。一则她是山贼出身,颇有武艺,能当得缓急。二来万一真遇上个长短,事情闹大了,孙月蓉好歹是严府的小妾,那么这事儿就也摊到了严阁老头上一份,免得自家一个人担忧。这和严鸿让东厂接应银子是一个道理,不同之处在于让东厂插进来是要分一份红出去的,而让孙月蓉进来只要一句话就行了,她反而还要感激你,可谓是无本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