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知孝听严鸿把此事都说与自己听,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这话都当着自己说出来,可见严鸿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惊的是,自己父子险些就做了这替罪羊。
听严鸿又道:“不瞒伯父说,原本那赏春阁一事,小侄是决心拿常世兄开刀了,这手中倒也颇得了些物事。如今有玉莲妹子在,我自然不能坏老丈人的身家。然而若是空手而归,万岁那边如何交代?你们济南官场这些人彼此连成一线,我这个不能动,那个动不了,该让我如何交差?”
常知孝闻听,知自己这一关多半过了,更喜严鸿当面称自己为老丈人,当下笑道:“严大公子,你虽然聪明绝伦,终究对这官场上的勾当,还少了些经历。你当我与那帮人真是一条心?笑话,虚与委蛇而已。大公子,我让你娶了莲儿,不瞒你说,确实是存了攀高枝之心。既然如此,我俩就是一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岂能不顾?”
严鸿道:“哦,这么说来,岳父大人却有什么高招?”
常知孝道:“你且听我道来。海瑞那为人我先不说,咱就说如今这局势糜烂到这等程度,万岁那挂了号,贤婿若是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万岁能高兴?这人是一定要收拾的,官小了还不成。岳父想来,布政使钱凤就是最好的人选。他主管民政,钱粮都归他管,出了这样的事,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他做那些事的证据,老夫手中全都有,正好拿给你,到时候就在成亲酒席上,你把证据这么一扔,把他一拿,可不是一段佳话?而他是从二品的大员,单以品级论,山东文官,以他为最高,拿了他,正好也显的你不畏强权,日后万岁龙心大悦,你官运亨通,莲儿也能沾沾光。”
严鸿闻听,似乎显的颇有兴趣,却问道:“那刘军门那边,他老可会同意?”
常知孝冷哼道:“他自己的屁股不干净,还顾的上别人?只要贤婿你不拿他开刀,拿别人开刀,他才懒得管。你且放心,只要到时候不动刘才,我再从旁劝说,保证他也不会从中做梗。另外么,这山东都司高延宗,有倒卖军械一事,岳父这些年手中也搜集了不少凭证,正好也给你,来个好事成双,山东一文一武,两个大员被你扳倒,面子里子全都有了。”
严鸿皱眉道:“话是如此说,听说这两人都和刘军门交情不浅。再说,刘军门纵然做了些不妥当的事,咱们又如何拿得住他的证据?”
常知孝道:“贤婿,岳父却不是那没头脑的昏官。既知刘军门做下的不妥事,自然也有他的把柄。只要他敢多啰嗦,贤婿把这些报上朝廷去,刘军门也得丢乌纱的。”
严鸿心中暗暗冷笑。常玉莲对自己分明没有情爱,依然肯委身下嫁,自然是山东官场内部出现严重分歧。常知孝要拿女儿当枪使,换取和自己结成联盟,自然是要保常家的命,而以其他人为牺牲品。
可是这常知孝到底怎么想的,他提这两个人选,一个是严系在山东的第二号人物,另一个却是陆炳的故交。就算严鸿真想扳倒他们,也要惦记下爷爷和爹爹还有陆大特务的意见啊。更何况还想直接要挟刘才,常知孝这严党外围,干的真不怎么样。回忆起自个来济南后的表现,好像这位老兄与徐党的方用贤李守真关系倒还更好一些。再结合常守业和常玉莲的种种愚蠢表现看来,这智商真是有遗传的。
当下严鸿故作淡然道:“这一家伙扳倒两个大员,留出的两个空缺,也是个聚宝盆啊。”
常知孝眉飞色舞道:“贤婿果真聪明伶俐,不过算得还不够。这可不是两个空缺啊。这两人倒了,他们本署的佐二官就能干净?一查一片,这出的缺就得有几十个。到时候把这缺一卖,那银子可不就流水般的来啊。咱们翁婿到时候二一添做五,还愁没了钱使?何况,岳父我也做了这么久的知府,难道就做不得布政,当一当这一省方伯?到时候你在朝中,我在山东,彼此遥相呼应,做事也便当不是?”
严鸿这才做恍然大悟状,忙拱手称是,连呼受教。于是常知孝吩咐摆酒,严鸿坐了上座,常家父子作陪,又把玉莲小姐叫出来斟酒。常玉莲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什么闺阁矜持,也只得强颜欢笑,违心奉承。席上,大家又谈了些婚姻之事,常知孝又yy了扳倒钱高二人之后,自己如何在山东呼风唤雨。用完酒饭,严鸿告辞离去,并叮嘱常知孝,回头把钱凤、高延宗和刘才的把柄都送上来。
常知孝见他走了,拈髯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常某生了个漂亮丫头,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妙用,这一下子,我也是一省方伯了。有趣,有趣。”
到下午,常知孝果然将高延宗、钱凤和刘才的黑材料都送来了。等到晚上,严鸿与海瑞,还有中官张诚等人,借着巡查赈灾存粮的当口,又悄然在粮仓汇合。严鸿将白天之事一一分说,又把这几个人的黑材料送上。几个人点起灯烛,脑袋凑一起研读。
海瑞看了,点头道:“这高延宗、钱凤、刘才三人的不法行迹,我原本便已搜集了许多。如今加上这常知孝给的账本,却是相互印证。这批社稷之贼,留之不得!”
严鸿到这时,心中还是微微有些矛盾。毕竟,刘才、钱凤都是他严府的人,虽然无论从朝廷还是从严府的角度,这些人都留不得,但真要是一举拔出了,动静太大,自己擅做主张,府里不知道能否交代。
然而转念一想,这帮人在济南闹成这样子,若不是自己赶来,只怕前些天已经出了民变,甚至白莲教借机暴动也是有的。再说粘上白莲教,这危险更大。既然如此,那只能壮士断腕,为严府割除这个肿瘤了。
他又试探问了一句:“这三人留不得,却不知其他要员,如李守真、方用贤等,海老兄勘察得如何?”
海瑞不动声色道:“正是蛇鼠一窝,并无一个好东西,所犯罪行,若按洪武旧制,皆该剥皮塞草。前番因赈灾事未了,不得不留,如今发米平粜之事已经走上正轨,自当将其一网打尽,以报万岁圣恩!”(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假戏真做
严鸿叹了口气,心想好吧,虽然弄掉我严府和陆大都督的几个人,倒也把徐府的党羽折了俩。呸,说什么呢,这几个人其实都是朝廷的害虫,姓严姓徐,没啥关系的了。因此他抬头看海瑞道:“不知海老兄有何计策,将其一网打尽?”
海瑞道:“那常知孝故做聪明,正好咱们将计就计。借着给你办婚事的当口,把这些狗头都诓了来,一网打尽。不过城外的兵马,却是不好调回来。”
严鸿点头道:“若是调回来人马,难免打草惊蛇。咱们便摆一出鸿门宴。只要控制住这些官员,其他人不足为虑。刘才麾下的抚标营虽然剽悍,但那是朝廷正军,非是刘家家丁,想必也不敢为了救刘才就铤而走险。要拿这些官员,有我行辕这二百锦衣足矣。”
海瑞道:“此次我等欲拿尽济南高官,这干人等身边,多半有高手护卫。需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严鸿道:“无妨,有心算无心,此事我自有安排。只是我等若下手拿了这刘才等一班狗官,济南多少须要扰动。若是白莲教之徒趁势作乱,不可掉以轻心。”
海瑞道:“这两日间,我已修书各处,命各州县严加戒备,另请保定巡抚发兵。届时几路大军一至,济南安如泰山。更何况白莲教匪,并不擅长军阵撕杀,对他们倒不必特别在意。”
严鸿道:“海老兄这般安排,万无一失,我自不必忧心了。对了。今日我已答应常知孝。要把这行辕中的女眷都赶出去。海老兄。这是用计,你老人家不要强为她们出头。”
海瑞道:“这个你不须担心。若以海某之见,就不说用计,你也该将这些女眷都另寻地方安置,免伤朝廷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