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并不知道这些文人说这些话,有的只是信口臧否,有的更是怀有深意,真实目的是希望太监不要掌权。相反,这位正直淳朴的太监,认为那些读圣贤书的人说的一定是对的,他也打心眼里反对再搞下西洋这样劳民伤财的活动。
而眼前的严鸿这厮,不学无术,他说的必然是错的。现在严鸿不但拿银子来**裸地勾引皇上,还拿下西洋、开市舶司的利益来勾引自己,这更让黄锦坚信,严鸿这厮就是个佞幸小人。如果真让他扶摇直上,怕不是第二个江彬、钱宁,必为朝廷大患!
可是无奈如今说了算的人是嘉靖。嘉靖大仙听到严鸿说的道理,暗自点头,他虽然不信任中官,刻意削弱他们的权力,但单就收钱这种事,对比文官,中官好歹要靠谱一些。中官们掌控的市舶司能收上来税,就算他们贪污一些,总能剩些油水到自己手里。要是交给文官,嘿嘿,怕是自己的内库压根也见不到几个子。
黄锦看嘉靖暗暗点头,更是急了,紧追着问了一句:“严小相公说的甚是漂亮,可还是没讲清楚,这造水师的钱,到底从哪儿来?没钱造水师,倭寇如何剿灭?倭寇不剿灭,如何好通商收钱?”
黄锦这般穷追猛打,严鸿倒是不怕。销售中有那么一句,叫“嫌货才是买货人”。推销最怕的是那种你说的神采飞扬,他点头“很好”“很对”然后没下文的。真正开始追究细节挑毛病的,反而给了你进一步发挥的空间。
如今严鸿对开海禁的务实工作,虽然确实说不上个详细来。但是单就这大方面的规划,还是想到了的。当即他不慌不忙道:“黄老先生问得好。其实造船也好,剿寇也好,开海也好,都不是一蹴而就,讲个循序渐进,相辅相成。不是说必须等今夜水师完全训练好了,然后明天一大早就全面开禁通商。当前大明朝水师尚不强,要全面平倭,尚有艰难。但若是集中对陈东、叶麻二獠,逐步修削,阻止其危害海上,倒是可以的。另一方面,对于现有的私商团伙,允其合法报税,这样既免得其助寇为虐,又可收上一部分银子。收上来的银子,则用来逐步扩建水师。这样几方面并进,渐渐便可安定东南大局。此外,徐海已然受天家招安,也准其效命立功。这一支兵马为我所用,剿寇安民,又多一分助力。而且小子愚见,招安汪直颇为重要。汪直若肯在朝廷旗下规规矩矩从商,一则沿海私商团伙,多会心安,有助于收银子。二来汪直势力最大,他若归顺,陈东、叶麻也就掀不起大浪了。三来汪直和番国做的生意甚多,单就他交上来的税,怕就不在少数了。”
嘉靖皇帝听到交税,不禁手捻胡须,微微点头。严鸿又说道:“这逐步开海的策略,依小可想来,我们可以效法如今的盐务,颁发船引。此引如同纲商之盐引,凭船引出海贸易,向朝廷纳税,无船引者为非法。这样,即方便收取赋税,又可拿来赏赐朝中勋贵大臣以替代盐引,于朝廷盐务也大有助益。对于现有私商,可以逐步发放船引。比如先给已经投降的徐海发上几张,汪直如果归顺,也发上一批。这样那些私商,必然蜂拥投效。陈东、叶麻等少数一心为寇的鼠辈,也就势孤力薄了。”
他昨天一天时间的仔细准备,终于有了回报。那些绍兴师爷于开海之事上种种方法设计,如今说给天子,果然侃的这位老皇帝如坠云雾。这当然不是说嘉靖皇帝比严鸿傻,但奈何再精明的人,面对真金白银,也是无法抗拒。所谓有心算无心,严鸿就是存心卖拐来的。
嘉靖皇帝也清楚,严鸿说的这些方法,未必全部可靠。不过皇帝不在乎,严鸿这个纨绔嘛,虚岁才二十,又没任过实务。他的方法本来就不可能多可靠,也没必要指望他多可靠。只要大的建议方向有价值就可以。至于操作细节,朝廷有成千上万的官员,负责补足难道还不可以?(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恩浩荡
至于黄锦说的开海目前不可行,这个也没关系。嘉靖皇帝虽然不是耐性过人,倒不至于连一两年的时间都等不了。况且严鸿已经解释了,释放徐海以安汪直之心,又有胡宗宪总督浙、直,逐渐批准部分合法贸易,在老皇帝想来,如果真的这样循序渐进,相辅相成,恐怕一两年内,这开海贸易真的有可能部分实现。
到时候国家财源滚滚,或者江南渐渐安定不说,就单说那内库就可大为充盈,不至于捉襟见肘。尤其如今的公卿勋贵,纷纷索要盐引赏赐,要的有点凶,以至于供不应求,那些有引的纲商反而弄得有引无盐,因为盐都被勋贵弄走了。如果真能以船引代替盐引,另开一条财路,那也是一桩好事。
左右合计之后,嘉靖皇帝将手一摆道:“好的很,好的很。严家小子,难得你年纪轻轻,能为朝廷思考的这么周全。老夫之心甚慰,文孚,你手下又添了一员虎将啊。老夫心里一高兴,就爱赏人些东西。严鸿,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来。”
严鸿的心不由一阵剧烈跳动。自己一晚上的忽悠,甚至几个月的辛苦,从某种意义上,为的就是这个时刻。他偷眼去看陆炳,却见陆炳脸上不动声色,未见有什么表情暗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不该说,若是说出来,也许一夜努力争取的好印象,就化做了泡影?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为了月蓉。拼了。严鸿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幻想中的场景。孙月蓉被一个陌生男人强行侵犯,而无力抗拒,等待着自己去救她。他不由一阵热血上涌,当下二次跪倒磕头道:“老爷子是当今天下的真神仙,小可求您的事,您老人家怕是早已晓得,您老也一定能办到。”
嘉靖点头道:“混账小子,既然你叫我是神仙。那我也就只好先当一次神仙了。我听陆老弟说,你看中了一个女人,还是个山贼的丫头,如今好象还嫁了人?小兔崽子,凭你的家世相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要捡那女山贼,不怕把严惟中活活气死?要不这样吧。老夫我给你做主,为你聘一名门闺秀做妾。虽然你有正妻了,不过老夫的面子,也没几个人敢不给。”
嘉靖不是陆炳,他这话可不是给严鸿开空头支票。所谓良家女不与人做妾,那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说。天子的妃嫔其实都可以算广义的妾,那不照样是多少人趋之若鹜,搞那步步惊心的把戏?
如果真是天子出面,下旨赐婚,甚至只是一个暗示。那有的是人要打破了头去争这个名额的。有人一心做官又无才学,就去四处搜罗方术、奇药。只为换一个出身或是提升,一个女儿又算的了什么?
至于名声,固然有人看名声看的比生命还重要,但同样不在乎名声,而在乎实惠的人也大有人在。只要天子愿意,那么大把的良家闺秀,确实可任严鸿挑选。既然是天子许的话,那么综合质量肯定也差不到哪去。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利啊。
然而在严鸿看来,这福利实在不那么可爱。他也没想到皇帝居然说了这么一句,仿佛是在劝自己放弃孙月蓉,而用别的女人作为补偿。这也难怪。在旁人眼中看来,自己娶一个山贼之女已经算是离经叛道,更别说对方如今已经嫁为人妇。皇上毕竟已经年过五旬,自然也是传统思想的捍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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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时他顺应天子之意,放弃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