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听了,拈着胡须,微微点头。严世蕃脸上却余怒未消:“竖子,你倒说得好评话。难道不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道理么?”
严鸿道:“父亲大人教训得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确实应当。不过孩儿以为,这事的根,不在莫兴祖这孩童。这后患,也不在莫家这几个女人。想那莫兴祖年不满十岁,就算叫他拿起刀来继承父业,谋刺爷爷或爹爹,没有几年时间,他能做得到么?这三个女人就更不用说了。怎么处置他们,其实无关大局。真正的祸根,真正的后患,却是在朝堂之上。”
严嵩听到这话,灰白的眉毛纠了一下。严世蕃的脸也不似方才那样冷峻,露出专心听取的神sè。
严鸿继续道:“孩儿愚见,严家rì后是福是祸,这区区莫怀古一家几口人的命,根本就不足为论。真正的根子,是朝中众人如何看待我们严家?孩儿今天所作所为,与其说是大发慈悲救这莫家的妻女,不如说是斗胆在给咱严家留后路。”
这句话一说出,严世蕃脸上表情又yīn了三分。严鸿却故作不见,侃侃道:“孩儿想来,咱们严家贵为当朝一品,树大招风,对咱不满的人必然不少。为了政见不合,乃至私怨,明里暗里作对的势力也有不少。rì后明争暗斗,就算是把每个敌对势力都扳倒,你却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余党,又有多少还未出头的暗箭。十战九胜,难保马失前蹄。如果这些敌党,每个人都选择与我们死战到底,孩儿想咱们严府纵胜,也难免自己受损失。今天,孩儿斗胆赎出莫家三口,也是给那些人一个信号。即使像莫怀古这样的人,用了刺杀这种不入流的下作手段,我们严家也不牵连其家小。那么其他人,即使曾与我严府作对的,只要输诚纳款,我们严家就更不会追究前事,赶尽杀绝。这样一来,那些敌党有了后路,也就不会顽抗到底。而每个敌党都想着这条后路,实际上,也就是给咱严府留下了后路啊。昔rì三国时候,曹cāo杀了吕布、陈宫,却养了他们的妻儿,靠了这种胸襟,所以他才能统一北方,建立魏国啊。”;
说到最后这个例子,严鸿脑海里却浮现的是他穿越前的一个著名的企鹅表情“汝妻子我养之,汝无虑也”。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笑。
严嵩听到这里,先插一句话:“鸿儿,你能想到千金买骨,这却也不错。只是曹孟德乃乱世jiān雄,欺君篡汉之贼,你却不可乱拿来比方。”
严鸿这才想起,那会还是封建时代呢,可不比21世纪,吉利哥粉满街走。他连忙点头:“多谢祖父教诲。”
严世蕃此时的怒气,多少也消了些。毕竟他机智才学世间少有人及,听到严鸿此说,也觉得多少有些道理。尤其是,当前朝廷,裕景二王之争中,景王并不占上风。自己严家作为臣子,如果真落一个勾结藩王,干涉立嗣的罪状,真将万劫不复。
所以,即使支持景王,也不敢太过旗帜鲜明。而朝堂上为了朝廷体制礼仪而坚持立裕王者也很多。这些人无形之中,已经和严府形成了敌对。更别说先前严嵩扳倒夏言,也害过好些臣子。这些人的门生故吏、亲朋友人,自是对严府心怀不满,或不自安。;
如果严府一直这么强横霸道,对敌人每每赶尽杀绝,让那些人走投无路之下,联成一线拼死反抗,确实是个麻烦。反之,如能真通过这件事,让那些大臣有了条投诚的路,或许立场会有所松动,这好处确实也是有的。
不过,6023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他心中对严鸿的不满,依然未曾消尽:“那你可曾想过,陛下那边又当如何?”这也是今天严世蕃今天发怒的另一个重要原因。这几个女人,是万岁旨意打入教坊的。而且从根源上看,万岁爷此举,也是为严家出气。结果倒好,中午犯女送入教坊司,晚上你严家人转身给赎了出来。这算啥?莫非是你严家买好,皇帝挨骂?
听到这一层,严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知这回多半逃过这一劫了,毕竟老爹提的这个问题,仅仅是利害问题,不算方向问题。他忙道:“父亲大人勿忧,天家那边,倒不需我们为难。自有陆世伯那代为说项,孩儿想来,料也无妨。”
“什么?你是说你办这事是陆炳授意?”严世蕃独眼之内,寒光一闪。;
“正是。这也是孩儿之所以去赎取三人的第三个原因。想那莫怀古虽然勾结叛党,刺杀大臣,但毕竟是锦衣卫百户,与锦衣卫官兵多有袍泽之情,更是陆世伯的爱将。他身犯大罪,杀也就杀了,妻儿若还长在教坊司受辱,不惟锦衣卫众人无趣,便是陆世伯也脸上无光。因而,陆世伯前来吩咐孩儿救莫兴祖与教坊司那三女,孩儿就斗胆应承下来。若能以孩儿这荒唐举动,换得陆老满意,对我严家,想必也是利多弊少。”
“那你为何不早说是陆炳的意思?”
“回祖父、父亲大人,非是孩儿擅作主张,实在是这件事太过复杂,孩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当时时间又紧,陆炳一再嘱咐不可误事,偏祖父大人与您散朝又晚。若是等说清楚了,怕是坊司那面误了大事。因此孩儿斗胆,只好先做下了。若有不当之处,甘受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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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此事古难全
“鸿儿,这件事做的好。。”严嵩此时把眼睁开,轻声赞许,却也是为这事下了结论:“在朝中严陆两家联盟,方能保我严门立足不败。昨rì贼人行刺老夫,主谋之一却是锦衣卫百户,此事一传开,还不知有多少人弹冠相庆呢。便是陆文孚面上,也有些尴尬。今番鸿儿赎了莫家眷属出来,此事大可弥补这段缺憾。”
严鸿赶紧再行一礼:“祖父谬赞了。孩儿没计较这些长理,只知道生意场上做事留三分的粗浅道理,再加上爷爷说过陆世伯是我严家的大援。他既然有吩咐,孩儿也就照做了。”
严嵩呵呵笑道:“居功不傲,尤为难得。天sè不早了,也你早些回去休息。这一趟你去救人,怕是花消不少。明天你去找严大,从公帐房把钱补给你。”
严鸿一听,禁不住心花怒放。白吃白piáo还能报销,这买卖倒是做得不算亏本,只是枉担虚名,未得真个**,多少有些遗憾。
他谢过祖父,刚要拜别,严世蕃却道:“且慢。既然你做了这事,那莫家的男丁,咱们也不要留了。便与你赎出来的那母女三人,都不能留在我们府中过夜,以免落人口实。鸿儿你下去后,赶紧让严二备车,把他们送到附近的客栈去,再厚给些银钱,不让他们受了委屈。”;
严鸿答应一声,正待转身,严世蕃又追加一句:“慢着,我再想想,还是你辛苦些,亲自去送好了。严二这厮虽然忠心,办jīng细活儿不太得力,别被他自作聪明,反而坏了事。”
待等严鸿离去,严世蕃长出一口气,冷声道:“陆文孚有事只找鸿儿,不找父亲,却有些意思。”
严嵩一双老眼之中也是暗含jīng芒,拈髯道:“这事说来也不奇怪。他真要为赎一个犯官的眷属前来找老夫,只怕他也不好开口,老夫也觉得倒是个麻烦。这回把鸿儿推出去,倒是瘸腿穿高低靴,搭配却正好。鸿儿今晚大闹教坊司,依我看,礼部老吴多半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现下,他多半就在炮制弹劾鸿儿的弹章,找人照本宣科呢。明天恐怕就有出好戏看。”
严世蕃冷冷一笑道:“父亲大人所见甚是。只希望吴老狗闹的越凶越好,弹章写的越狠越好。鸿儿大闹教坊司,是带着锦衣卫一起去的。以这吴老狗的见识,多半要把陆文孚一起牵扯了进来,说不定还要趁机再念叨下景王就藩的事。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分外有意思了。以孩儿所见。明天,我们只须盯住通政司,看着他们把弹章一早送进去,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严嵩捻须呵呵大笑:“东楼,你不愧是当朝第一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