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有话直说。这一次,陆大都督恐怕要多费些心思。当朝首辅遇刺,可非同小可。这件事此时恐怕已经闹的满城风雨,各方人物的眼睛都盯在这个事上,务必好好处置。”
陆炳道:“不知小阁老高见如何?”
严世蕃得意地眨眨独眼,伸出一个手指头摇摇:“今儿拿住的这些活口,就是我们的先机。他们想要刺杀我严府大人,我们却要借他们搬去绊脚石!那洪吉既然是曾铣的亲兵出身,他来刺杀我父,自然是曾铣家属余党唆使安排的。那么曾铣的孽种跟这件事当然脱不了干系,须要抓回来问责。而这帮人是发配在陕西城固,陕西的官员们,便也脱不了关系。里面若无人监守自盗,贼人何敢如此嚣张?”
陆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指头也没动一下,只是瞥着严世蕃,一副“你继续说”的架势。
严世蕃厚嘴唇翻动,越说越得意:
“如此惊天的案子,若无朝中党羽勾结,如何谋划得起,又如何动的起来?这帮贼子竟然能进得京师,他们所持路引的由何地开据?京中有谁人为他们接应?谁人是幕后指使?依我想来,今rì寿宴,没有来为我母贺寿的在京官员,恐怕都难脱干系!”
最后这一句话,严世蕃原本低沉的嗓音陡然拔尖,脸上横肉乱颤,显得有些狰狞。
这话说出,堂里好几个人都惊了一下。严鸿一听,心里就卧了不只一个槽。
这独眼龙老子也太狠了吧。今天没亲自来贺寿的人都不放过?要知道,今儿没来的人里,文官有次辅徐阶、礼部尚书吴山、户部尚书方钝,以及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等大佬,如果再算上他们的弟子门生,六部中的官员,十三道监察御史,六科给事中等,怕不止六七十人;而武将之中成国公朱希忠,其弟朱希孝都只是礼到人未到。
这要全算上,你是准备把满朝一网打尽么?
其他几个人听到严世蕃说到这里,却是渐渐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严世蕃这话说得虽然蛮横,但他的剑锋指向何人了,倒也是比较清楚的。
次辅徐阶是严嵩一系之外最大的集团首脑,但目前他并未公然与严嵩作对。再则徐阶户大人多,枝繁叶茂,根基扎实,就算是这些刺客攀咬他,也决不能就此扳倒。所以严世蕃并不打算真靠这个就干掉徐阶。
他的真实目的,是礼部的吴山,户部的方纯,还有都察院的人。
吴山执掌礼部,虽不似吏部那样可以掌管百官升迁、贬谪,但其负责全国科举、文教,各地府学、州学、县学、卫学乃至国子监都属于礼部管理。也就是说这些大明朝的政治官僚们,虽然在走上仕途后,会分派系、立山头,但是在其未走上仕途前,都在礼部管理范围内,而近水楼台,礼部自然也就容易在未来官员中扶植自己的势力。更别说进士出身的官员,告身、部照是由礼部而非吏部颁发,因此礼部算的上一等一的清贵衙门。
户部则是朝廷的钱袋子,重要xìng不言而喻。现在严嵩一席已经把花钱的工部给掌握在手中,若是与户部达成一体,简直就是直接控制朝廷命脉了。
至于负责批评朝政、弹劾官员的都察院,则是大明朝有名的疯狗集中营。上百个玩命御史都集中在那,成天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盯着百官找茬儿,找到茬儿就脱光了膀子破口大骂,骂得你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骂得你轻则灰头土脸,重则身败名裂。这许多年来,上至藩王下至地方官员,谁没被他们参劾过?所以,谁如果能彻底掌握都察院,那么发生政治斗争时,简直可以直接靠铺天盖地的弹章就把对手淹没,至少也能折腾得对方筋疲力尽。
礼、户两部尚书一向与徐阶走的近,而与严家并不对盘。恐怕严世蕃此次要对付的就是这两尚书了。至于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则是搂草打兔子。这三处只要有一处能造成实质xìng战果,则严家在朝廷的势力将更进一步,而可能威胁严家的则将退一步,此消彼长之际,严府自然更是大大得意了。
看出小阁老的计谋之后,严系的党羽们有的低头沉思,有的交头接耳。片刻,也开始纷纷表达自己的高见。工部尚书赵文华一马当先,附和道:
“小阁老说的正是。依文华看来,今rì此事与那吴山、方钝,都是难脱干系。且那吴老儿自持身为礼部尚书,目中无人,张嘴就是国朝体制,闭嘴就是祖宗礼法,屡屡与阁老为难,对圣上也颇为不敬。前番,有些个朝臣不满圣上旨意,上书要景王外出就藩,就是他挑的头,这老儿留不得。”
工部尚书赵文华,虽然论级别官职,是工部左侍郎严世蕃的顶头上司。但是实际上,他只是依附严阁老的一条走狗,是唯严世蕃马首是瞻的应声虫而已。作为严嵩的干儿子之一,赵文华虽然官至六部,但严鸿本体记忆里,除了成年累月来严府送礼,来给严嵩拍马屁之外,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严世蕃支持的,他永远支持;严世蕃反对的,他永远反对,其他的则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今天,严鸿却第一次从这赵尚书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当时嘉靖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尚存,一是裕王,一是景王。这两个儿子都非嫡出,而裕王年略长。
按理说,嘉靖皇帝年已不轻,为了帝国未来稳定,理应在两个儿子中,选一个立为太子,以防万一他翘辫子时,有个继承人来掌管帝国。然而嘉靖皇帝却迟迟不肯立储。不但如此,他还把两个儿子都养在běi ;jīng,这样形成二王并立的架势,存心让继承人保持悬念。
这事儿虽然让看客们很开心,却让朝臣们大为不悦。为此,那些自持忠良的大臣们,屡次要求皇帝立储。更有人直接要求嘉靖皇帝让小儿子景王离开京城,回到封地去。他们是想用这法子来变相确认裕王的继承人地位。嘉靖皇帝没有理睬他们,但这种积极的促进,还是让严府颇为不满。
赵文华主张的,就是把这帮大臣中为首的吴山趁机除掉,以拔掉阻碍严嵩一系的潜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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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作者在此表示,这本书的成绩无论如何,绝不会太监。我会一直努力把它完成,希望能得到读者朋友的支持。收藏、推荐什么的,是支持我一直下去的动力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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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各怀鬼胎
这时,大理寺少卿鄢懋卿也随之发话:
“不错,不过懋卿以为,此次更必要的,是除掉都察院郑晓、周延二贼。他二人素不把义父与大哥放在眼里,前者京察,贬谪御史三十余人,多是这二人的党羽。他二人因此怀恨在心,铤而走险也是有的。只要把他们除掉,都察院不难为我们所用。届时,我们再以科道之力,而制吴、方掌管的两部,自可一击而奏全功。”
这大理寺少卿鄢懋卿也是严府一个出名的走狗,与赵文华既是严嵩干儿,也是应声二人组。只是他最近将要转迁入都察院,最希望弄掉的则是郑、周这两个主官,好让自己更容易大展拳脚。至于吴山、方钝,在他看来,倒是次要了。
听着两个走狗的积极进言,严世蕃点头微笑。赵、鄢二人各自的小九九他很清楚。赵文华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上司,但是实际上却要听自己的命令,心里其实别扭的很,所以希望转迁入礼部或户部,自然希望弄掉吴山、方钝,而鄢懋卿则是一心想当都御史,然后外放出去做巡抚或再转尚书。也就自然想搞掉看他不顺眼的周、郑二都堂。
不管这俩自个什么打算,相对来说,赵文华的话,却是更对严世蕃自己的心思。
因此,他眯起独眼,点头道:“好好,二位说的都不错,不过,现在人犯已经押送了锦衣卫的诏狱,所以究竟如何逼问口供,还是要劳烦陆都督费心。依我想来,此次谋刺家父阁老,幕后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