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间,那几个卖木材的,破开木头取出兵器,分给同伙,终于里应外和,打破了这个庄子。
当初说到这里时,孙月蓉还特意讲过,因为有的地方搜检严格,兵器不得携带,江湖上便专门有人将兵器放在毛竹或粗木杆之中,以瞒人耳目。
这段趣闻,严鸿当时听了,也没留下多深印象。可是今天眼见了这十几根木杆,又发现这群耍马戏的家伙神情有异,他就有了三分疑心。
而后一听是耍幡杆,心中更是起疑。他既号称小阎王,也是京师街头上常走动的主,什么样的杂耍没看过?耍幡杆的通常一二人耍,能用几根杆子?难道庆云班要用十几个人集体耍?哪有这种耍法?少林阵法么?
再说,既然严鹄的目的是让祖母对这个柔娘有个好印象,而要点不在马戏表演,那么肯定会让这柔娘献一些美轮美奂的才艺为主,以显示她身段婀娜,模样动人。可是柔娘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娘,难道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像猴子一样耍幡杆?就算耍得再活灵活现,这好像对她嫁入严府也没什么好处啊。
同时,阁老夫人,一品诰命的寿宴上,难道会让一个杂耍班子从头练到尾?
越琢磨,疑点越多。怎么看,那些大杆子好像都是多余的。
等到柔娘再用这种形同勾引的态度与自己说话时,严鸿不但未受她的魅惑,反而基本确定,这批人有问题。
那柔娘若是想做严鹄的妾室,就决不敢来勾引自己这个大伯。
而再仔细看那些杂耍艺人,一个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相貌却十分凶恶,更别说他们身上有一种气质,也与普通杂技班完全不同,怕说是孙月蓉的同行都有人信。更别说他们与自己对话时,虽然谦恭,但却并非市井上普通艺人那种献媚模样,隐隐觉得,他们对自己是不屑多过恐惧,这也与普通的艺人大不相同。
他下定决心,在这里就将这些木杆破开,看个究竟,纵然没有兵器,也好歹算是恶心了严鹄一把。可就在这时,却见严鹄已经从院里走了过来,口中道:
“大哥,小弟把你一通好找,怎么你还到外面逍遥?祖母的寿辰眼看就到,里里外外一摊子事,庆官是个孩子,你也会躲清净,小弟可是忙的快吐血了。”
严鹄边说边走,就拦在了柔娘和严鸿之间,对柔娘她们使个眼sè道:“快些进去吧,磨磨蹭蹭的,都这么耽误,有多少工夫耽误的起啊?”
他又对严鸿道:“大哥你也是,祖母寿辰之后,你就回袁州了,这边的生意你还什么都没交代呢,咱哥俩最好是把帐交割一下啊。小弟好多地方不懂,还得请教大哥呢。”
严鸿微微冷笑,心道:你小子这个吃相不怕太难看么?他也不多跟严鹄废话,先把严峰叫过来,对他说:
“告诉教师爷倒拉牛,府里虽然有锦衣卫官爷们守把,咱自个的家丁务必打起十二分jīng神。外来的人管他是谁,敢乱闯乱走的,格杀勿论。”
然后,对严鹄一拱手:“兄弟,我今儿有些困倦,先去休息了。交账的事,回头再说吧。”
到了午后时分严嵩派人把严鸿找了过去。
严鸿心想,不知又是啥事儿,莫非今天早上和胭脂虎在大兴山的勾当,也被人捅出来了?管他的,债多不愁了。
谁料进了堂屋,却见严嵩满脸笑容,严世蕃的脸sè也好看了许多。严鸿虽不知究竟,心头一喜,赶紧上前磕头:“见过爷爷,见过爹爹。”
严嵩笑道:“好孙儿,好孙儿。想不到那陆炳居然与你甚是投缘。今天在西苑值房,他当着徐阶的面,大力夸奖你如何智破白莲妖术,为朝廷立下大功,说老夫有个好孙儿。这袁州你是不必去了。”
严世蕃则道:“你若真与陆炳有缘,倒也是件好事。你兄弟与陆炳女儿的亲事,他一直躲躲闪闪。寻到机会,你若是能为你二弟说句好话便说说。你们可是手足,纵有些误会,也不要伤了和气。”
严鸿心里暗骂:老爹你真是自粪不觉臭,就严鹄这德行,谁家女儿嫁给他能有好结果啊。陆炳与我投缘,我就把他女儿往火坑里推?我还真干不出那缺德事来。
但是嘴上自然不能那么说,只是唯唯诺诺一番。其实,别说严鹄了,这小阎王严鸿自个的正妻,一向不也是在他的yín威下以泪洗面么?
严嵩听严世蕃这样说,更是大乐:“是呀,鸿儿,眼看你nǎinǎi寿辰将至,若是这些天能把鹄儿与陆家小姐的婚事敲定,还不知你nǎinǎi多欢喜呢。”
严鸿陪着点了点头,道:“说到nǎinǎi的寿宴,爷爷,爹爹,孩儿发现有一处不对劲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严嵩道:“你这孩子,和自家爷爷爹爹说什么套话?既有不妥的地方,速速讲来。”
严世蕃加上一句:“鸿儿,你年纪还小,不知世道险恶。便是四平八稳之下,却不知有多少暗流险滩。你既已发觉不对,有的没的,也要速速说出来,待祖父与父亲细细参详。”
严鸿道:“爹爹教训的是。”于是一五一十,赶紧把庆云班种种可疑之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