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夫眼见势急,左手放开严鸿,右手顾不得挥刀,双掌内环,与严峰硬对了两掌。只听砰砰两声,二人各退开一步,带得桌子椅子一阵乱响。高个儿武夫微微冷笑,严峰脸sè却变了一变。
这时脸sè白净的严复已经窜出,使开家传“连环拳”,拳影只在高个儿左右缭绕。高个儿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几招下来就占了上风。
严峰对严二叫声:“二爷,护住大少爷!”踏前一步,与严复夹攻敌人。那高个儿武夫以一敌二,打了个不相上下。
这时另外两个家丁已经拔出刀来,恰与穿白衣的武夫对峙。二总管严侠和亲随严洛忙不迭扶起严鸿:“大少爷,大少爷,您没事吧?”
正当乱作一团之时,忽听得周掌柜大喜高叫:“好了,官兵来了!”
正在交手的几个人一听这话,都停手不斗。这当儿楼外面一阵喧哗,好似有许多人进了楼来,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音,噔噔噔踩得楼梯板儿山响。中间还夹杂着刀枪和锁链的金属碰撞之声。
片刻间,声音到了雅间门外,只听一个声音传来:
“呔!光天化rì,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京师重地,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搅闹酒楼,赖帐讹诈?须知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随着话声,一位中年官员已经抢步跑来。
这时严鸿已经被严二和严洛扶起,右手腕钻心地疼痛,痛得他咬紧牙关,俊俏的面皮变了颜sè。他强作镇定,回头看看来的官员。
此人头戴乌纱,身着青sè官服,上绣鸂鶒,却是一名巡城御史。而在他身后,闯上来十余名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个个手执刀枪,另有几人手执锁链,看来是准备锁拿犯人。
严鸿一见却是认得的。来人正是主管此地的巡城御史曹辉,此人属于严门一脉,平rì里对这醉仙楼也是多多照拂。今天不知是谁送的信,他老人家倒是来的及时。
那白衣“伪娘”看见来了官兵,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俏目一扫,快步奔到窗边。这一下,那张白净的脸上更添了一丝惊慌。
只见醉仙楼下此时制服如云,令旗摇曳,怕不聚集了百八十个官兵,人人刀枪在手,列成巷战队形。更有些军兵手中持了弓箭,支支箭头斜向上指着雅间各扇窗户露台,将个醉仙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那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怕不以为此刻酒楼中藏的是啥敌国激ān细,白莲反贼呢。
曹御史看见白衣“伪娘”的表情,更是得意,仿佛眼前自个不是带着巡城官兵来抓闹事歹徒,倒好似率领十万大军,生擒了西蒙古大汗俺答一样。
眼见这曹御史张口就要喊拿人,忽听一声“且住!”
曹御史抬眼看时,却是被严侠扶住的严鸿,将右手吊在身侧,上前施礼道:“不……不知是曹中丞来到,严鸿有失远迎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严大少爷的面子,如何不给?曹辉一边还礼,口里恭喜着严鸿重伤痊愈,一边随他来到雅间外面。
那曹辉在御史任上几年,也是拿过不少毛贼的,看严鸿这副摸样,知道多少吃了点亏。因此不等严鸿开口,先小声问道:
“大公子,下官没来晚吧?贵体方才大病痊愈,可别再轻身犯险了。这两个狂徒看来不是善茬,身上颇有点功夫,大公子可别离他们近了。不过也没关系,下官此次点了一百军校在此,任他二人武艺再高,也是插翅难飞。大公子要如何炮制他们,只要一句话,包在下官身上。回头拿进兵马司去,先剥光了吊起来打个臭死,他就是哪吒太子下凡,也叫他乖乖磕头叫爷爷。”
严鸿一听,心里就卧了一个槽。老曹你这话说晚了啊。要是这酒楼上闹事的是两个抠脚大汉倒也罢了,如今至少可以确定里面有一个是阳光大美人,另一个大概率也是美女,怎能让你拿走?
就算要剥光了吊起来打,也得本少爷亲自动手啊。
当下严鸿笑道:“曹中丞,误会,误会了。这两个,咳……其实是我的故交,故交。与我开开玩笑,失了轻重。手下人不知道,结果却惊动了曹中丞,这个实在是大大不该,希望曹中丞看我严鸿薄面,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这个时候正是大家用饭的时节,您老大人这上百jīng兵,杀气腾腾一围,还有哪个敢来吃饭?您还是速速撤了人马吧。”
一边说,一边左手从腰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向曹辉的袖子。
那曹御史就算胆子生毛,也不敢接小阎王的银票啊。前不久刚结束的“丙辰京察”中,罢免了南北两京科道官三十八人。曹辉算是靠着严家门下的身份保全了官职,可真要是驳了小阎王的面子,他离见阎王怕也是不远了。
只是这曹辉做了多年巡城御史,一双眼睛却不是白生的,方才虽然只是粗看了一眼,他已然这吃饭闹事的两人,路数不正。举止粗野,身带军刃,也不需去罗织什么罪名,只要查查他们的路引,就八成能查出问题。怕不是什么贼寇响马?
因此曹辉跟严鸿说话时,心里满打的如意算盘,这边拿走俩贼寇,给小阎王帮一个忙;那边抓进司里去,把这俩嫩脸的毛贼严刑拷打一番,问出后面的路数,要再攀上个汉激ān、白莲教妖人之类的背景,多半可以记下一功。要是严阁老府中肯帮忙美言几句,这年末升职的好事,也非全无可能嘛。
谁知道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这贼寇响马,怎么倒成了严小相公的故人?难不成,严家勾结……乖乖,不可想不可想,他还想多活两年呢。
当下,曹辉打了个哈哈,把银票向外一推,话锋一转说道:
“哈哈,大公子你实在客气得紧了。下官身为巡城御史,身负京畿治安之责,有事不敢不查。听说醉仙楼这边有人持械对峙,所以赶来看看。闹了半天,原来并不是有人行凶打人,讹诈酒家,却是一场误会。如此是下官草率了。下官还有巡城要事,片刻耽搁不得,告辞告辞。这银票么,无功不受禄,岂敢擅取。公子,告辞了。”
严鸿眉毛微微一竖,随即也跟着打个哈哈:“曹中丞,曹大哥,您老兄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这次酒楼上虽然是误会,但若不是曹中丞这雷厉风行的神兵,只怕我这酒楼早八十年就给歹人拆了。这点银子实在不成敬意,曹大哥拿去让底下兄弟们喝杯茶,也免得白辛苦奔波一趟。曹大哥您要再推托,兄弟我在这些家丁面前,脸可就有点挂不住罗。”
一边说,一边双手再把银票递上去。
这也是他在21世纪销售中学的手段,自古yù取先予,小处吃亏当占便宜。
他不知道严鸿过去跟官场上人打交道如何,从残存的记忆来看,大约是有点仗势压人的味道,所以曹辉连严鸿的银子都不敢收。
可是实际上,拿这点银子让五城兵马司的御史欠上个小小的人情,对严鸿自己是绝对没有害处的。
21世纪的闫东来是在底层奋斗的人,他实在太懂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了。
果然,曹辉眼见严鸿如此力让,也就不客气地把银票收下:“大公子既然这么说,下官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