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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屿也跟了出来,门带得很轻。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沈晨这段时间心思都在父母身上,对秦屿的人和行为看在眼里,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起来,哪怕是前段时间,没发现他父母生病之前,他都坚定地认为他是恨秦屿的,他这辈子不想和秦屿再见面了,所以哪怕是为了得到助力和秦屿复合,决定也做得很艰难,但照顾父母的这段时间下来,他看着秦屿,已无恨意。
他的无恨意,不是原谅了秦屿,而是在父母的生死面前,他恨不恨谁的,一点也不重要——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恨谁更无可奈何更必须要去接受的事情,去恨一个对你的生死没有关系的人,这件事,实在太小了。
小得它在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太无足轻重。
年轻的时候以为爱情是欢乐的源泉,活到中年,才发现人其实是无法活在年轻的幻想里面的,幻想再复杂也单薄,现实再单薄也厚重,一个小小的三人之家,就得面对生老病死还有活着的次序。
如果你选择了去承担它,它带给你的也不只是沉重,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关于生命的感受,就好像以前再大的事情在如今的他面前已经变得小了,再小的事情再在他面前就呈现出很大的样子,就像出门去看山看水的少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中年再回来,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
生命的逝去也是一种进化,沈晨这段时间累极了,人也被压得实实的,很沉很厚,厚到足够用足够的平常心去看待秦屿这段时间对他们家的帮忙。
他很感谢秦屿的付出,所以对秦屿很温和,和秦屿散着步送了秦屿到酒店门口,这才转身回去。
两人一路没有说话,秦屿安静地跟着沈晨,等沈晨在酒店门口和自己说完“再见”转身离去,秦屿久久不能动弹。
等母亲的电话过来,他接了,听她问完他在哪的话,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妈妈,你说的对,沈晨没有我也会活得很好。”
秦母在那边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她所说过的话,道:“我没说过这话,我只是说他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在意你了。”
“一个意思。”
“宝啊,你到底在哪?”
“可是,妈妈……”
“你说吧。”妈妈叹气。
“他很有魅力,爸爸说的对,他有魅力,我没有,他越长越宽阔,我一直没成长,我还在耍赖。”
“你爸,”儿子居然知道反省,妈妈哭笑不得又有点想叹息,她道:“说的可能是有点对。”
“妈妈,我跟他过吧,不跟他过的话,我会惦记他一辈子。我大概懂大鹏他们为什么住在幻想里不敢离开,他们承担不起外界的伤害,重量,我也不是很承担得起,我小时候为了对抗你们,我找了沈晨当男朋友,为了对抗沈晨,我找了胡小涯,为了对抗对沈晨的愧疚,我找了王铭轩,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单纯靠自己的力量,去掀翻你们对我的压制,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借用外界的力量,让问题变得越来越大。”
秦母想说他们没有压制他,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下了这些反驳。
主观上,他们夫妻俩没有压制他的想法,但她与她老公都是强势的人,一旦秦屿做错了事情,他们总有办法证明秦屿是错的,哪怕外表再温和,他们对秦屿的否定是一直存在的,一个孩子也不可能生下来什么都懂,他们总得教育……
秦屿一直在与他们反抗,但孩子有力量才反抗,不反抗的,不是肉体上已经死亡了,就是精神上已经死了。
秦屿口中所说的大鹏就是,那是秦屿的发小,高中生病,目前只有躯壳还在人间。
“你有靠自己的力量啊,你自己的公司是你自己设计成立的,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你一手建立的。”妈妈挑好的说,安慰他。
“你和爸爸也有帮忙。”
“可是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们爱你,让我们不帮你,怎么可能?我们的情感也控制不住,无法让我们对你袖手旁观啊,就像我们控制不住你做错事情了,忍不住心急想说你一样,我们是爸爸妈妈,有情绪有情感,不是圣人,更不是别人。”
“是的,我以前分辨不出,但我现在懂了。”
“懂了?”
“嗯,就像叔叔再,嗯,脾气太好,阿姨太喜欢说话,他们也是沈晨的爸爸妈妈一样,沈晨从来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他只是纯粹地爱着他们,照顾着他们,沈晨有力量去爱他们,他像个大人一样地去爱着他的爸爸妈妈。”
秦母听了都想流泪,她道:“是的啊,爸爸妈妈也不是完美的人,但他们只要是真的爱他们的孩子,他们就是还不错的爸爸妈妈了对不对?”
“是的妈妈,妈……”
“……”
“妈妈,我爱你,我跟你说过没有?”
秦母在那边翘着手指擦着泪,笑道:“说过了,我现在就听到了。”
“妈妈,我现在很踏实,沈晨刚才送我来酒店了,他一句话也没跟我说,但我跟他走在一起,我心里很平静,我有想过他不可能再像我们20多岁的时候那样爱着我了,但我觉得哪怕是这样,我也可以跟他走到最后,他不爱我,可我爱他。”
“他也不是不爱你……”
“对,我现在有一点用,我比护工要稍微好一点,尤其你和爸爸是他最喜欢的,他目前至少是可以接纳我的。妈妈,沈叔叔要是能活很长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多照顾几年,沈晨欠我的就会多一点,我有想过,叔叔多活十几年,沈晨再还我十几年,加起来就三十多年,到时候他就想甩我我们也是老头了,到时候我再缠几年,我们也七老八十,他不可能拿我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