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扑进父亲怀里,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他。
&esp;&esp;梁爸爸吓了一跳,一向不会说软话的他也乱了手脚,想看他怎么样,但被抱的撒不开手只好拍着他的背道:“真是……越大越回去了,还是男孩子呢。好了好了,爸爸不逼你了,今年不想考,咱们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esp;&esp;梁爸爸梁妈妈一生要强,对独生子的成绩看得很重。
&esp;&esp;尤其梁妈妈还是学校里的音乐老师,在学校里家长里短师二代见总有攀比,那时候梁妈妈心气也高,从小就送梁章学乐器学跳舞,而梁章大大小小也往家里拿过不少奖回来让她脸上有光。但上了高中,有了高考的压力,家庭气氛就不那么美妙了,因为梁章的心思从不在文化课上,成绩总不理想,而学了十来年的音乐也至多是矮子里挑高个,也不是一家子百校求的天才。
&esp;&esp;梁章从小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眼看着竟要成了伤仲永的范例,不说梁妈妈就是梁章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落差。
&esp;&esp;可劲没儿没用对地方,梁妈妈又对他期望很高,梁章的情况就越来越恶化了。
&esp;&esp;而现在梁妈妈连放弃高考的话都说出来,可见被吓得不轻,心疼坏了也后悔自己把他逼得太紧。
&esp;&esp;同病房的大妈也看这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哭得可怜,对这抱在一起都眼睛红红擦眼泪的一家人叹道:“快看看孩子的手,哎哟真是造孽,针还没拔呢。”
&esp;&esp;这一提醒,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esp;&esp;梁章知道,是时空钥匙起效了,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高考的前一天。
&esp;&esp;上一次也是这样,他因为压力过大,晚上熬夜看书而着凉,而那时候的他恨透了父母的期望和唠叨,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逞强没告诉他们。激动起来,“爸我求你了,你听我一次好不好?爸,你听我这次的,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好不好?”
&esp;&esp;他的目光紧紧锁着爸爸,已经干涸的眼睛满含痛苦,那么固执却又绝望。梁妈妈看着眼睛一热,一把拍上梁爸爸的背,“儿子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乖儿子,妈妈替爸爸答应你了,你好好睡一觉,等你好了,爸妈带你出去玩,你不是想去……”
&esp;&esp;“妈,那你现在就带爸爸去。”
&esp;&esp;梁章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催促着。
&esp;&esp;医生将听诊器放下,对这个发完烧显然还没在状态的孩子道:“这个点体检科都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esp;&esp;梁章看着墙上的钟表,固执地摇头,他没有时间了。
&esp;&esp;不论是电子表还是钟表,他能看到的一切时间上都显示着同样的数字:76:38:14。
&esp;&esp;时间,在倒数。
&esp;&esp;在梁章的坚持下,梁爸爸去预约了高考结束后一天的全身检查,还付了全款,人家医院还不给办理,他们好求歹求才通融。梁章看到账单,仔细核对了上面的检查项目,确定有肾方面的检查才松了一口气。
&esp;&esp;见他如释重负的模样,梁妈妈趁机让他吃东西,梁章虽然没胃口但也在妈妈殷切的目光下吃了一些。
&esp;&esp;他让他爸回家给他拿衣服,准考证还有考试用的文具,梁章爸妈原本想劝他今年别考了,复读一年再考也是一样,梁章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esp;&esp;他说:“妈,今年我给您考个状元回来。”
&esp;&esp;梁妈妈都被逗笑了。
&esp;&esp;从医院出发进考场,两天的考试结束,他的病也好了。
&esp;&esp;状元。
&esp;&esp;他并没有在说笑,他梁章凭真本事当然做不到,但后来在爸妈坟前他总是无话可说——他的现状太糟糕,他不敢说怕他们难过,可又舍不得陪伴爸妈的时候仍然寂寞,便背这一年高考的卷子,笑着说如果儿子能回去,一定考个状元一定好好孝敬你们。
&esp;&esp;背了几年,这些东西早就刻在他脑子里了。
&esp;&esp;梁章爸妈像所有家长一样紧张地等在外头,把他接回了家,关于考试谁也没敢多提一句。梁章说累了,要回去睡觉,明天陪爸妈一起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