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书心便见城墙上有人用绳子系着竹筐,那站岗的士兵从筐中取了热水送来,不多时,又一大夫也从筐中系着下来,给老婆婆诊断。
流民见状纷纷上前,想抢点什么,但有手持兵器的士兵在侧,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如此波折,书心十分触动。所幸老婆婆没有大碍,只因连日跋涉劳累,身体虚弱罢了。
大夫离开,兵士又送来一碗熬好的药,书心箍着老婆婆的嘴巴,把药灌了进去。
此后也有流民照样学样,去讨要些什么东西,但是无一例外的,被赶走了。赖着不走的,甚至还挨了棍子。
“书心丫头,你怎么讨来的?”老婆婆悠悠转醒,也十分好奇。但是此地人多,也不便开口。
倒是有心术不正的,嘻嘻哈哈替我回答:“她长的那么好看,掉几滴泪,楚楚可怜,惹人怜惜,他们自然不舍得,你要是有那个美貌身段,你也行。”
只是调侃,书心听听便算了,可有人要说些不入流的话,她心里恨的要命,却不能当场发作,只好带着婆婆往城门前凑凑,免得污了耳朵。
*
天一亮,城门又开了。百姓进进出出,这些流民还被挡在外面。
突然城门口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书心抬头一看,竟然是两队兵士朝她而来。
“少夫人,昨日属下失礼,将军邀您一见,少夫人请。”为首的致歉行礼,竟是邀请书心入元台镇了。
他未言将军之名,书心有些不安。可又见他们提前准备好了担架抬,要将老婆婆一并抬进去,心里就有些触动了,不禁对这未曾谋面的元台镇守将产生好感了。
而且他一听薛将军的名号,就让人带进来,想来与薛将军也是有些交情的。
思及此,书心放松下来,跟着他们先走。
可是进了元台镇,士兵却并未带她见什么将军,而是将人关进一座空宅院,无人响应。书心又止不住的恐慌。
没一会儿,老婆婆也被送来了。
她年纪大,见得多,倒也能随遇而安,还拉着书心的手安慰。
“前几天那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有房顶避雨,院墙挡风,还没有山贼在后追赶,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书心又渐渐放了心。
当日头到了头顶,院里终于来了人,他下巴长满了胡子,几个月没有修剪,看着杂乱无章。不说话时,两只眼则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只他一开口,便知人如其貌,不拘小节,爽朗至极,“果真是你?”
这一笑,黑乎乎的胡须里露出两片红唇。
“你是……”书心想了又想,好像不曾见过这号人。
“哎呀,你不就是薛小子的夫人嘛,我记得你。”看他年纪不过三四十岁,叫一声小子,说的应该就是星铭了。
“你认识星铭?”书心本以为他认识薛将军呢。
“认识,哪能不认识,他那老子我也认识。”
他的声音浑厚,说起过去不急不躁的,“三四年前,我也在晔城任职,当时就在薛将军手下,诶呀,我叫葛伯阳,不知你听过没?”
书心摇摇头,表示不知。他也不在意,仍自顾说道,“说起来,我知道你的时候,薛小子是才封了少将军呐。”
“他当时拿了一幅仕女图,去军营显摆。谁人问他,他都说“这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我便是那时知道的。”
听他说起这一缘由,书心羞怯不已。那幅肖像画是星铭找人为她画的,当初她想拿走,他说要留着时时刻刻欣赏,以解思念。
只是没想到,他说看就看,还不顾场合,为别人介绍,想到星铭才十六岁,就已经下定决心说非她不娶,书心忍不住一阵甜蜜。
葛伯阳见她脸上带笑,他却显得有些不开心,手一直摆弄着自己的胡子,偶尔还发出一股怪笑,“只是没想到,过了几年,这小子真上阵了,倒叫这么貌美的夫人流落到难民堆里。”
这话听着怪怪的,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书心只好定了定神,稳了情绪,向他道谢。
“弟妹不用客气。”这一句里带一股豪气,世间少有。
寒暄已过,书心向他说明来由,请他派人援救晔城。葛伯阳一听,乐得哈哈大笑,“哎呀哈哈,晔城的事,哪用得着弟妹求救,陈副将现下怕是已经出兵了。”
书心这才明白,晔城的兵,管晔城的事,元台镇的手,伸不到别处,出去了,便有谋逆之嫌。
“你暂时住在这里,等你那薛小子打仗结束,让他接你回去。”
末了他又说,“你想上都城吗,不用来接,我带你去便是。”
他如此爽快,实在让人惊喜。生逢乱世,还有人庇护,实在幸运。书心如此想着,却不知这人就是那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