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有闹市,白日里也不遑多让。凡巷这一场婚事,更增添了几分热闹。
两巷只隔着三道街,不过一炷香,就到了。
这会儿迎亲的队伍已经回来,新郎骑着高头大马,后头有一二人抬的红喜花轿,旁边跟着装扮喜庆的媒婆,再边上挤着许多新人的家属亲朋,最外侧便是看热闹的邻居了。
书心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各种不同的风俗,光是看见别人娶亲,都有不同安排。
北州郡时,有家人是黄昏成亲,宾客们聚了一院子吃喜酒。
去年到了金州郡,因是夏天,那户人家干脆兴建了青庐,婚仪是在青庐里头举办的,别有一番滋味。
可她从来都是远远看一眼,没有到过近前。
书心探着脖子看,又忍不住和旁边的少年低语:“我还没见过里面什么样呢。”
“正好,我也没见过。”
星铭已拉上书心,从人群穿过,径直到了新人家门口。
大门内有张书案,后头坐了一中年男子,正在低头记录些什么,案头上堆了不少礼品,书心想着:“这人应是专门收礼记录,负责迎来送往的。”
星铭看也不看,随手丢过去一锭银子,对那中年男子说:“我们进去看热闹。”
男子骤然一惊,吓得停了笔,待回过神,立即喜笑颜开站起来:“请,请,小郎君贵姓。”
星铭懒得动嘴,并不说话,拉着书心就跑进去,跨了门槛才嚷嚷道:“你的字。”
男子低头一看,不禁失笑,原来他被突如其来的银锭子吓了一跳,手一抖,漆黑的墨水滴到纸张上,染坏了一个名字。
进到院内,婚仪才进行一半,还未结束。
新娘先进门,新郎的家人再都从家里出来,将新娘走过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书心从未见过此种风俗,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要用杂乱的脚印盖住新娘的,意为盖住新娘回娘家的路,好安心地待在夫家生活。”
宾客看得起劲,随口解释了,可听人一讲,书心仍是不解,她对着星铭道:“这个规矩好没意思,新娘为什么不能回娘家。”
“你以为都是你啊!”
星铭正想看看新娘长得什么样,被打岔了,想也不想,随口敷衍:“三句不离阿娘。”
不久前才被嘲笑,现在星铭又重提,书心无端被怼,忍不住质问:“那又怎样?我只有阿娘一个亲人,不时刻念着她,难道念着你吗?”
星铭想起他的阿娘,被唬得愣神,破天荒没有说话,书心仍是不解气,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疑惑,于是继续说道:“就算别人和我不一样,不用时刻和阿娘在一起,为什么嫁了人,就不能回原来的家了?如果以后要我永远离开阿娘,我宁愿不成亲。”
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书心一问为什么,星铭就答不上来,但他也疑惑着:“说的也是,不过为什么新郎成亲了还和家人住一起,他不会嫌父亲烦吗?”
新郎的父亲端坐大堂,新人牵着手给长辈行礼,正说道什么孝顺持家,惹来星铭不满:“要是我以后成亲了,一定和娘子去外面住,不和糟老头子住一起。”
书心斜着眼看了一眼,薛将军那么谦和的人,竟然被亲生儿子在背地里叫糟老头子。
她压下心里的好奇,笑盈盈的望着星铭,道:“你几岁啊小弟弟,张口闭口娘子,真是不知羞呢,哈哈哈哈。”
“哼,你才小,我已经十二岁了!”
星铭站起身,比着书心的头顶,高出来一截指头,“比你高,你刚还说嫁人呢,更是不知羞。”
书心脸色一沉,当即没了笑容。
星铭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忘形于色,不住地催促:“快点叫星铭哥哥,不然我告诉珺姨。”
婚礼进行到尾声,到处吵吵嚷嚷,星铭还得理不饶人,书心脸颊一抖,强迫自己扯了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说了又怎样?女子向来十三四说亲,十五六成家,我今年七月可就十五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书心眯着眼睛,凑近星铭,“你该叫我书心姐姐。”
星铭一愣,书心的假笑变成了真笑,“听见了吗?星铭弟弟?”
男子二十及冠成年,有头有脸的人家,一般都是等到成年才成亲,只有穷苦人家,不计较名声,十八岁娶妻的也大有人在。
这么一算,十二就念着娘子,的确是不要脸太多了。
想到此处,星铭不禁脸颊一红,生硬开口,“快看,开席了,我们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