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烈火烹锦的未来,相当程度上改变了贾敏之死带来的沉重空气。女儿再心疼,也是排在自己儿子和家族平安富贵之后。因此贾母将一片悲戚之情暂且放下,先忙着打点元春那边可能用的各种什物:“宁可多带些,王府里规矩大,不能让人家小瞧了我们姑娘。”
王夫人忧虑道:“吴家那个女儿不也是伺候四王爷吗?她不是个能容人的,向来与我们元丫头不太对付,位份又高上许多。元丫头吃了亏可如何是好?”
“上头还有王爷王妃呢,她能把元丫头怎么了?再者,我们姑娘难道是白站着等她来打的?”当初千挑万选的为女儿择了个富贵门第才貌双全好夫婿,后来还不是一样连个儿子都没养,以至于担心后半生无靠,抑郁而终?贾母对这些也看的开了点,“再强也强不过命!她想祸害人,也有佛祖看着!”
贾环忍不住冷笑,元春不过是个王爷家的小妾,他们就兴头成这样子,将来做了贵妃,不知道怎样仗着她的势?那些王府的贵人们,看元春能比贾府里看周、赵姨娘更高贵吗?鸳鸯当时骂要她做姨娘的哥哥嫂子道,我若得了意,你们就自己封了舅爷,仗着我的行市,我要不得脸,失了势,你们就王八脖子一缩,死活由我去!在鸳鸯嫂子看来,自家姑娘做了妾,可不是如同做了王妃一样荣耀!瞧瞧这贾府上下,将来行事,又何尝不是能占便宜就占,姑娘死活全不顾的。对嫡亲的女儿尚且如此,贾母、王夫人也真是一样让人敬佩。
贾琏回来时见到贾母,回了祖母林家如何如何风光大葬了姑姑,贾母才伤心起来:“姑爷也是有情的人,可惜我家敏丫头是没福分的。我家那可怜的外孙女儿没了亲娘,可怎么办啊?”又立逼着贾赦写信接贾敏的女儿。
贾赦只得应了要过去,王熙凤看看王夫人的脸色,上前道:“老祖宗接来外孙女儿自然是想得周全,就是地下的姑妈知道了也肯定放心了。只是就我的想法,林表妹自来孝顺,也想在姑妈面前尽尽孝心。就是姑父有表妹在身边,也少伤心一些。老太太既是想接表妹,不如来年再说,一来全了妹子的孝心,二来也是老祖宗疼惜女婿外孙女,岂不是两便?”
“明年再来也行,就是不能不先写信过去。”贾母仍然很坚持,“就跟姑爷说,玉儿在我这里,权当是替我的敏儿尽孝。”
王夫人都道:“老太太放心。姑爷必是同意的。”
“太太回了屋里啊,就气得不得了。那脸色,真真是猪肝一般。”赵姨娘转述完上面的场景后,十分兴头的接着给贾环八卦,“说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就是偏心女儿,拿了许多东西过去就尽够了,如今还要把重孝中的丫头接过来,难道就不避讳吗?她要真有本事,怎么不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也只好别后撒气罢。气死了她,我才称愿。”
“这话岂有不传到老太太耳朵的道理?太太断不会这么说的。”贾环表示很惊奇,自来王夫人都是木头人一般,要斗狠,也不在口头上占便宜的。
“哼,她姑娘做了王妃,哪里害怕老太太?再说,那屋里的丫头,哪个不是太太的人?” 因儿子不信自己的话,赵姨娘急着辩道。
对前一个理由,贾环抱着怀疑态度,可王夫人房里的丫头,还真是只认得王夫人的,哪个敢背了主母向年事已高的老太太告密?何况就算贾母真知道了,也不能把生了嫡子嫡女的王夫人怎么样。
“不过老太太也是,多不吉利啊。”赵姨娘嘲笑完王夫人,又开始批评贾母来,“再亲的亲戚,哪有带着重孝住别人家的?”
“姨娘这些往后少说些罢,他们爱接不接,横竖不关我们的事。让人知道我们背地议论长辈,少不了吃亏。”贾环提醒道。
一听叫自己姨娘,赵姨娘知道儿子是认真的,也不敢回嘴,讪讪的道:“不是只有我们娘儿们在,我才说的嘛。”
第30章 林表姐与赵表哥
年底给贾府送年礼的林府媳妇说,林老爷认为天气转暖以后,林姑娘可以过来给外祖母请安。贾母比较欢喜,就给宝玉并探春等人讲有个嫡亲的表妹要过来,旁边的人自然凑趣,道姑奶奶当年如何气度才情,如今表姑娘自然青出于蓝之类的。向来喜欢女儿的宝玉期待万分,对贾环道:“老祖宗说,咱们年后又多了个姐妹,真是意外之喜。就是妹妹刚没了母亲,到时候我们要balabala……”不错,还记得人家是没娘的可怜娃,贾环觉得宝玉还是比较靠谱。
次年春天,从运河解冻到获得林黛玉出发的确定日期之间的这段时间,贾母前后打发了三波人去催。王夫人只要出了贾母的院门,脸都是木的。
在估计林妹妹要抵达京城的那几天,贾环难得的窝在屋里,没往刘时谦那边跑——倒不是说他对见这个世外仙姝般的林妹妹有什么期待或口水,而是家里来了亲戚,若是上面要他去见他却不在家,难免有些麻烦。
贾府没得什么说的投机的人,长寿脱了奴籍进贾府就极难了,贾环觉得很是无聊,只好拿着一本从贾赦外书房淘来的话本消磨时间(宝玉看到了也是好笑,就悄悄指了一个乱书堆,道:“那里面有好些,你看过了好歹藏好。老爷逮着了记得说是书房本来就有的。”贾环含笑应了)。正看到书生和小姐私会后花园那段,听到赵马氏的大嗓门:“环哥儿也在家?姑奶奶真是好福气,养了这么孝顺的哥儿。哪像寿哥儿这个没良心的,只想着考学做官,我跟他老子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人影!”埋怨中透着深深的炫耀。
长寿得了自由身,头一样事便是埋头苦读,已经定了参加次年的童子试。赵马氏见儿子不用远离自己,心里也回过味了,很是感激贾环的斡旋,就常常到赵姨娘那里串门。赵姨娘欢喜侄子上进,道:“往日里环儿就跟我说,寿哥儿是个极其争气的,必然登上皇榜光宗耀祖的。明儿寿哥儿中了举,哥哥和嫂子就等着做老爷太太了。”
“长寿那小子就是心眼儿实诚不偷懒罢了,全亏了三爷和姑奶奶的抬举。”赵马氏虽然嘴上谦虚,脸上却笑得像朵花,“我们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哪里指望享着他的福,只望他自己过的自在罢了。”
长寿若是考了官,必然是儿子的得力帮手,赵姨娘在对娘家的偏心之余又多了重尊重,对赵马氏态度比以前更好了许多:“瞧你这说的,寿哥儿是我打小看到大的,难得的生性孝顺,就是对我和环儿,也是亲近的很。将来有了出息,你们还愁什么?”
“环哥儿跟我们长寿,真正从小亲兄弟一般。别的不说,若不是环哥儿奔忙,寿哥儿如今还是奴才秧子呢。”赵马氏相信儿子的本事,自以为儿子前途无忧,心胸自然开阔了少许,有了为别人着想的心情,“要我说,环哥儿的伶俐劲儿旁人再赶不上的,不如和寿哥儿一起下场试试。”
“我也说过了啊,不为了考上,就是兄弟俩一同念书进场,做个伴都是好的。”再心疼侄子,赵姨娘还是更希望儿子有出息,唠叨了不止一次,“环儿偏要说,宝玉还没进过考场呢,哪有做弟弟的登了先得道理。人家什么时候拿他当正经弟弟了?真是傻得不行。我也说不过他。”
“我的姑奶奶,你也不多劝劝三爷。这哪里能比的啊。”赵马氏一拍大腿,“宝二爷哪里还用进场,老太太自有银子替他捐官做,现放着琏二爷是个榜样。我听钱姐夫说,账面上银钱短的很,要等府里拿大注的银子给环哥儿捐官,要到猴年马月呢!环哥儿的好学问,何必白熬着?”
“那我再跟环儿说说。早点考个进士老爷出来,咱娘儿们也不苦熬了一场,看那起子人怎么着。”赵姨娘恍然大悟,有几分心动,又犹豫一下道,“其实晚两年考也不打紧,大了身子骨结实些。”赵姨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