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凛笑了笑,道:“天下又有什么能比纵情山水,享受自然更让人畅快?”
我看着这样神采飞扬的他,犹豫了一下,轻轻问道:“既然这样,你又怎么会放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过,入朝为官?”
昶昼说澹台凛是向桂公公行贿买来的官职,但是,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卑躬屈膝去讨好一个太监?他明明连生死都已经看开,又怎么会在意功名官位?
这问题其实我一直都有些在意,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而已。
今天说到这上面来,我便顺着话问出来。
澹台凛也没有推诿,只笑了笑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有时候,人一旦走上某条路,自然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推着你往前。我不想死,所以只能打倒别人。我不想母子一辈子受人欺压,所以想办法接手了红袖招。我不想永远靠女人卖笑来生活,所以插手了其它生意。我不想自己的店倒闭,只好努力做好做大。但是,再大的生意,也抵不住官字两张口。朝中没有靠山,越是富有也只能越快招来祸事。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和敲竹杠都是小事,我们这种做黑市买卖起家的,随便哪级官府寻个由头,便可以将我抄家问斩。”
长亭送别6
这段话他说得轻松,我听在耳里却不由有些心痛。
虽然一早明白他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但是听他这么说起来,才感觉什么叫刀尖舔血,什么叫如履薄冰。
我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去握住他的手。
“而且,生意做到我这种程度,生死也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若出事,至少会连累上千人损失生计没有着落。”澹台凛摸着我的手,自嘲地笑了声,道,“但是一层层打通关系,却发现一个个都贪得无厌。所以没办法,只好自己去做官府的狗。”
“别这样说自己!”我又叹了口气,打断他,“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若你是狗,我是什么?”
澹台凛笑起来,凑过来亲我一口,压低了声音暧昧地道:“我的小母狗。”
“呸。”我红着脸啐了一口,一把推开他,试图转移话题,道,“那如果你这次跟我一起走掉,下面那些人怎么办?不是一样会失去工作?”
“不会。我已经安排好了。”澹台凛道,“早在我开始帮昶昼的时候,已经一点一点在处理自己手上的生意。现在澹台府也只剩个空架子了,绝大部分财力都已投在了昶昼的计划里。”
我不由得一怔,“你竟然为昶昼倾尽所有?”
澹台凛又笑了笑,伸手来捏捏我的脸,道:“不要乱吃醋,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我打开他的手,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澹台凛应了声,道,“昶昼现在的确还有不成熟的地方,但他会是个好皇帝。至少是有心整顿官场,清除弊端,到时受益的是整个南浣。何况只要道路畅通,这些钱财要再赚回来也不难。”
也不知应该说他目光长远还是心忧天下,或者,只是如同我之前的感觉,这个男人只是厌倦了。
厌倦了商场也厌倦了官场,所以这样倾尽所有孤注一掷,不论成败,可以当做放弃的借口。
被命运推着走到这一步,他已经累了。
我心头不由得抽痛,再次伸过手去,握紧了他的手。
澹台凛顺势搂过我,道:“不过,我倒不太想再赚回来。反正没有那些拖累,我们正好可以纵情山水,快意江湖。”
说得好像他现在不是送我去大烨做王妃,而是正和我双双奔向自由一样。
但是他这样说,我心里却暖洋洋的,像喝了蜜一般,靠在他怀里,轻轻应了声“好”。
半夜出关1
走了十几天,终于到了峻峪关。
这片大陆上,大烨、西狄、南浣三国以崇山急流为界,各据一方,鼎足而立。
而峻峪关便在这三国交界之处,北临洹河,西靠云宵山,是其它两国进入南浣的必经之地。也是每一场战争的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南浣向来重视峻峪关,长年重兵驻守,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
此刻的守将是一名六旬老将,叫张伯钧,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因为澹台凛介绍这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多说,除了名字之外,只有一句话,“是荀太师的左膀右臂。”
这就让我的心忍不住往下一沉。
澹台凛安慰地拍了拍我的手,道:“放心,荀太师应该也不会想在这个时候再跟大烨打仗,不会为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