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昼哼了一声,挥了挥手。一屋子宫人如蒙大赦地退了下去。昶昼盯着我,目光冷峻,语气森冷:“你不是蠢人,我想你应该明白,如果想好好的活下去,谁才是你应该仰仗的。”
我点头。我当然明白得很,余士玮的毒药虽然让我很郁闷,但总还有一个月的限期,但面前这人如果要我死,只须一秒。何况以我现在的处境,如果他不罩我,估计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让我生不如死,更不用说去跟余士玮算账了。
昶昼道:“那么,首先你要记住,不要对我撒谎。”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字地补充,“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情。”
“好。”我很爽快地再次点头。其实这种约定的效力真的不怎么样,就算我发誓不说谎,但是也可以选择不说,或者不说完。
昶昼也点点头,然后再次问:“为什么哭?”
我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瑞莲姑婆了。”
昶昼大概没料到我会说这样的答案,静了很久,然后闭了眼,轻轻道:“我也是。”
章八 召见1
那天晚上昶昼就住在麟瑞宫,而且躺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都没起来。单纯只是躺而已,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睁得老大,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直到他身边那个叫赐福的小太监第三次在外面敲了敲门,细声细气地提醒:“陛下,该去上朝了。前面都催过好多次了,再不去的话……”
“知道了!”昶昼不耐烦地打断他,坐起来。
宫女们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服侍他穿衣洗漱。
我跟着坐起来,歪着头看向他。
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穿上正式的朝服,明黄色的缎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五爪飞龙,红蔽膝上亦绣着间以云朵的龙纹。镶满珠玉的金冕前后十二旒,珍珠长长的垂到他的额前,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不知是因为阳光、珠宝、还是只因为散发着一点都不逊于太阳的光芒的昶昼,我只觉得自己一时晃花了眼,连忙扭头看向窗外。
“怎么了?”昶昼问。
“你太耀眼了。”我很诚实地回答。
他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
并不是我之前见过那种威胁性的冷笑,是很寻常的一个笑容,那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大男孩一般,带着几分天真,神采飞扬。
我不由一时失神。
他的身份和他这些天的言行让我忽略了他的年龄。二十二岁,若在我的世界里,本来就应该是个刚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甚至有可能还没毕业的孩子。
昶昼笑着,向我倾下身子,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几乎就想逃开,却被他一把摁住。我刚刚还觉得他应该是个孩子的男子的眼眸深沉黯黑,满满都是警告。
他在提醒我注意自己的角色。
我暗叹了口气,放松了身体,一面向还候在旁边的宫女们看去。
还好她们一个个低眉顺眼,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我刚刚小小的挣扎。
这时昶昼再次俯下身来,柔声道:“朕很快就会回来,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吩咐我“不要乱跑”。这算是传说中的金屋藏娇呢?还是说他其实还是不相信我,所以要把我软禁在这里?虽然有点郁闷,我还是点头应允:“好。”
昶昼又亲了我一口才起身离开,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扭头补充,“也不要见什么人,谁叫你都不要去。如果实在拖不过去,马上叫人来找朕。”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郑重。他那样的表情,让我忍不住要想,或者这笼子也是双面的?一方面为了防止我跑出去,另一方面,也是一种保护?
那么,他想在保护我不受谁的伤害?他是皇帝,这宫里还有谁敢动他看上的人?我皱了眉,然后就想起余士玮说太后专权的事情。也就是说,昶昼在防备的,是自己的母亲?
我看着昶昼,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悲哀。我虽然一直很介意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但至少,我从不用和自己的母亲为敌。
昶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章八 召见2
洗漱好之后,我坐在妆台前让宫女帮我梳头,一面扭头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很好,轻风微拂,阳光明媚。
我这时才看清,原来窗口正对着那处池塘,池子里种了一池睡莲。这时花才打苞,叶和花都小小的,低低地依着水,似乎有一种不胜凉风的羞怯。
或者就像刚刚到南浣时的姑婆,我想起姑婆来,不由得有一点走神。呆了半天,才发现我的头发还没梳好。我微微扭过头,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宫女原来也在发呆。
我一动,她才如梦初醒般,忙忙地跪了下来,道:“请姑娘恕罪。”
“没什么。起来吧。”
我抬手让她站起来,发现她的眼睛居然都已红了,盈盈地蓄着泪。这个宫女正是昨天问我要不要先洗澡的那个,大概也是麟瑞宫这一群宫女里身份最高的。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想哭吧?我又没说什么重话,又不是那个动不动就要打人杀人的昶昼。或者,她只是刚好想到什么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