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魔物勾结,暗袭了神君。”
无间之主声音漫漫的,不知是喟然人的无知与恶;还是唏嘘世间之事的荒诞和谬妄。
无梦神君救赎了这个村落,但他非但未感受到善恶有报,反而成为了村民们和魔物交易的筹码。
料想无梦神君再通晓佛法,玲珑心窍,也不了解人心的恶念与私心有多么可怕。
“您既救了我们,不如将我们救到底。”
村民们同他说。
他们抹掉无梦神君为村落设下的屏障,放魔物进来,啃食祭浮生的元神和血肉。
再以此为交换,使魔物将隔壁的村落屠戮殆尽。
菩提叶好像永远也不会落尽一样,轻轻悠悠地旋转漂浮在水面上。
莲池寂静,时光好似在这里停止。一千年过去,也是待开的菡萏,安宁沉睡的白衣人。
银止川打量着他,雪衣人容颜苍白,消瘦而清寂。
令人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温柔而清雅的仙者,曾经历过这般的往事。
“祭浮生被他们蛰伏了近百年,百年以来,都是这个村落求富生财的筹码。”
君在野说道:“他们远远超过其他部落的规模,更有魔族仗势。但你不知道祭浮生经历了什么……每隔数日,便会有魔族来啃食他的血肉,吮吸他的元神,高贵不容亵渎的神祗,竟因魔族的秽念血透重衣……”
银止川哑然。
“听起来很荒谬是么?”
君在野眼睛微微眯起:“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事……以凡人恶意,可玷污神君之躯……!”
“……”
“但是,当祭浮生得机能够逃脱时,却也并没有伤害那个村中的村民。”
君在野接着说道:“魔族岂是池中物,长久的交易使他们想要永久地得到神者元神,而不为弱小凡人做任何事。可笑村民亲手抹去了无梦神君为他们设下的保护结界,却终究自食恶果……祭浮生挣脱禁锢后戮尽贪婪魔物,村民们却也早已死伤大半。他悲悯地看着剩余存活下来、因恐惧而跪地求饶的凡人。”
“神祗心中并非无恨——这百年来被魔物侵肆的光阴已使得他元神大大受损。但是比被魔物咬吮更恐怖的,是生出自己的心魔。”
在这世间行走,难的并非是如何避开所有恶意;而是在遭逢恶意之后,如何保全心中善念,不成为恶的下一个载体。
后来,祭浮生依然以自己的血肉为饵,引诱着魔物一步步走向大荒之湮。每走一步时,都有邪魔咬嗜着他的神躯,咀嚼着他的魂灵……
经历如此之多,已然知晓人心险恶,无梦神君依然愿意做那个舍身饲魔的人。
因为有时候人世不值得,但是自己的良知和灵魂值得。
君在野没有告诉银止川最后祭浮生的结局,只问他:“银少将军,请恕我冒昧。”
“你救世人,是图他们心中感念吗?”
“不……不是。”
银止川喉咙微微滚动。“是见世人受苦,心中难过。”
他想起小时候看见七旬阿婆深夜还叫卖着豆羹的背影;小小年纪无家可归,只能蜷在角落抱膝入眠的孤儿;医馆门前撕心裂肺,抱着草席内尸首哭泣的女子……
这一切,都让他曾经想过要去拯救天下的。
只不过,后来被伤透了心,渐渐觉得天下与他银止川也无什么关联。
“可是,梦想是你自己的,放弃它,受到影响的也只会是你。让你自己变得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