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星野之都渐渐有些风吹草动了。
先是过往被钦天监欺压过的百姓都集聚起来,往衙门、御史台呈冤书,再就是分批分批地往城头“盛世鼓”轮番击鼓。
这盛世鼓是朝廷设在民间,专程喊冤用的。
一时间,“咚咚”的鼓鸣声连接数日不歇,仿佛要冲破与云霄,直传九殿。
起初沉宴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假装不知情问:
“城头是何人击鼓?”
钦天监的官吏皆面露尴尬,大殿上无人应声。许久之后,才有莫必欢站出来,勉强答:
“臣下朝后去问一问。”
而后就是遮掩,隐瞒,不择手段的镇压。
衙差上街逮人,见着往城头去的,一律关进衙门里十五天。遇着正在击鼓的,则冲上前去狠揍一番。
但尽管如此,也依然有许多百姓悄悄摸摸地往城头去,寻那衙差散值的空档,哪怕敲一棒槌,也是好的。
当然也有更多的人在静默地围观,他们躲在家里,朝窗户外看那些往城头去的人。
想他们不怕被抓吗?
其实这些躲在家中的人也有被钦天监欺辱的历史,只是他们还尚自觉得可以忍耐,比起被欺辱,他们更怕被捉进衙门里。
闹事么,有那些已经上城门击鼓的人就够了。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
然而,随着城头的鼓声持久未灭,过了几日,沉宴上朝时又第二次问了起来。
“是不懂事的小儿在戏玩。”
莫必欢汗水湿透背心,低首答。
沉宴略微一笑。
这一次,钦天监和莫必欢党羽提起了更大的警惕。
他们开始加派人手,甚至将自己府中的家丁也给派了出去,时时刻刻盯着城头“盛世鼓”,要实打实地为沉宴“守候”出一个盛世来。
百姓们起初有些怯怕,但逐渐他们学会了结伴去。
甚至有不知是哪个读过书的秀才,匿名作了诗歌在城中传唱,将钦天监多年来做过的恶事编成了小曲儿:
“钦天监,夺泥燕口。太史司历,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皆搜求,无中觅有。”
“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家中女儿若有,千万莫上街头!”[*注1]
百姓们就一起堵在城门,一边是携刀带棒的衙差,一边是聚众而来的普通平民。
平民中有人送水,有人当场写字,把那些城中的讽刺诗歌都写在宣纸上,高高举起。
下雨或曝晒两边人都不曾退去,就这么彼此对峙着,有什么即将一触即发。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四日,第五天夜里,城内城郊都下起了暴雨。
“你们吃着朝廷赏给你们的米,住着朝廷赏给你们的房子。你们还要怎么样?”
有官吏怒吼道:“要不是朝廷,你们早就被梁成燕启的铁蹄踏平了茅屋!是朝廷叫你们免做了亡国奴!!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大雨中,因为镇压而回不了家的官吏奋声大吼,高举着双臂,好似愤恨到了极致,痛心到了极致。
他手指着面前粗糙黝黑的面容一一点过去,恨声道:
“刁民……刁民啊!”
百姓们与他默然对峙,也无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