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商人奇怪地偏头,却见他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说不出的神色。
“……你怎么了?”
慕子翎捧着手中的水囊,眼睫低垂,良久笑了一下,极轻说:
“你不会骗我吧?”
他的容貌从侧面看上去眼睫密而长,就像一把小扇子似的扑在眼睑上。剪影投在身侧的石壁上,轮廓美极了。
年轻的商人一怔,急急道:“我怎么会骗你呢……我真的是李氏药商家的少爷呀,你不信问张伯他们——张伯!”
慕子翎却随即一笑,不经心似的说:“没什么。”
“你不必多想,只是因为我从前被人骗过,再听起别人说自己家中行商,难免有些想起旧事。”
“不高兴的事就不要想啦。”
那小少爷小心翼翼说:“忘掉它……把脑子空出来,想开心的事情。”
“嘿,李公子,你娘让你这趟出去有心仪的姑娘就带回家,你这么快就要完成任务啦!?”
交谈间,那边更年长的商人扭过了头来,冲他们打趣儿。
这名李少爷登时涨红了脸,连连摆手:“你们在胡说什么!……”
却也有人知道这不过是胡闹的玩笑话,笑着冲慕子翎晃了晃手中的囊:
“外来的公子,要不要过来同我们一起喝酒!”
慕子翎平静想,如果这些人知道他是谁,手上沾着怎样的鲜血,大概连同一个洞穴都不会和他待,更不必谈一同喝酒了。
“谢谢。”
慕子翎将水囊递回年轻商人手中——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低声说:“我累了,想休息了。”
小少爷晃了晃手中的水囊,还是和方才递出去的时候一样多。
他也没有看见慕子翎宁开过囊口。不免便有些失落:“你没有喝……”
慕子翎却笑起来,示意他冰冷的手指已经因为刚才在火堆边烤热的水囊热起来了,说:
“我取到暖了。”
……
在慕子翎远离赤枫关的这段时日,秦绎正在慕子翎曾经呆过的旧宅里发疯。
没有人敢靠近,所有侍卫仆从都被秦绎赶出去了,偶尔有探听消息的探子回来禀告,“没有找到慕子翎的行踪”,更是引来秦绎更大的怒火。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秦绎发如此大的脾气。
从前他从来都是自持冷静的,即便听闻先王突然驾崩,也几乎没有动容分毫,十分有泰山崩于眼前不动声色的素养。
“你们是废物吗……是废物吗!!”
秦绎怒吼:“他一个大活人,能逃到哪里!?”
“巫婆,术士,都试了,追不到。”
随从嗫嚅:“那日营地大火,几乎死了九成的人,情势混乱,也没人目击到……两军对垒,又是战时,寻起人来束手束脚,实在是难以为继啊王上……!”
秦绎冷然注视着他们,墨色眼眸中满是说一不二的为君威仪。
“王上,我们在赤枫关已停留了接近两月,如今最后一座城已唾手可得。”
一名幕僚也见缝插针,进谏道:“不如早早攻下最后一座城,便回梁京去。否则拖得时间愈久,这粮草也总有耗尽的一天啊……”
“……”
秦绎不吭声,半晌,他眯起眼,道:“在这里的时候,都寻不到慕子翎。待孤回了梁京,找他岂不更是大海捞针?”
幕僚微微一哽,抬起头来望着秦绎,突然横下心来将臣子之间议论过的话尽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