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绎废去慕子翎的轻功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慕子翎躺在冷硬窄小的床上,漠漠然地望着眼前虚无空气。
屋子里很冷,没有生炭火。慕子翎手指冻得冰凉,但腿还行——
总归已经没有知觉了。
秦绎走前给他包扎了手腕和膝盖,但那会儿慕子翎全身都是冷汗,意识模模糊糊,半死一般喘息着,根本没什么印象。
不过任秦绎摆布而已。
无人到来的夜里,他喃喃轻唱着《何日君再来》。
一遍又一遍,声音低而婉转,如梦中的呓语。
但从前他唱起这首小曲时,虽然清冷凉薄,但总归是饱含情谊的,像一个矜傲的小少年在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一面骄傲地往前走,一面一步一回头。
此刻他再唱起,声音中只有死寂。
在幽幽夜里响起,像一潭死水边的挽歌。
“……卿卿知我意,乘风且慢行。”
慕子翎犹如做了一场空梦,他沉浸其中那么久,徒劳地追寻奔跑,直至今日,才终于醒来。
而且多么奇怪,往日他想起与秦绎的初遇时,脑海中总是浮现那玄衣少年俊朗英气的脸。
此刻再想起,竟然只记得面前篝火的温暖,捧在手中新鲜莲子的香气,那张微笑着看向他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了。
他迷恋执着着的,究竟是那晚从未感受过照顾与温暖,还是秦绎本人?
慕子翎安静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童年时就萦绕在耳边的歌谣,庭廊下总是期盼着什么到来的背影,慕子翎闭目低笑起来,想:
太蠢了啊娘亲,这世上是根本容不下我们的。
身处黑暗中的影子,却试图去追逐光,这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慕子翎又饿了两天。
昏昏沉沉,快要断气的时候,才终于来了个小厮给他喂饭。
“慕……慕公子。”
那小厮进了门,挨着门板站着,怯怯地看着他——
如果饭能凌空喂给慕子翎,想必他一定半分也不愿靠近。
突然毫无征兆地捏碎一个送药小厮脖颈的传闻,已经在下人们之间传得沸沸扬扬,从神色来看,这孩子显然已经怕极了慕子翎。
慕子翎没精力吓唬他,长久的水米不进令他睁开眼都很疲倦。
小厮脊背贴着门板,磨磨蹭蹭许久,又余光瞥了门外一下,像门外有什么东西催促着他似的,才终于鼓起勇气,朝慕子翎挪了过去。
曾经的白袍公子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小厮抬起他的脖颈,往他身后垫了几个软枕,再笨手笨脚把水送到慕子翎唇边。
然而慕子翎根本早有死志,水喂也喂不进。
只一口,就呛得他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泅起一层殷红。
小厮被吓了一跳,慌忙放下瓷碗,拿布襟去擦慕子翎身上的水渍。
可匆忙间,手肘又碰到了案上的饭菜,“哗啦”一声全打翻在了地上。
“慕公子……慕公子!”
小厮慌张无措,连忙去拍洒在他被子上的饭粒。
然而慕子翎动也不动,好似已经濒死了一般,对外界一切刺激都没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