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翎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头,只觉身上仿佛散了架般的痛,左手已经毫无知觉了,阿朱还缠在他床头撒娇。
“去。”
慕子翎呻吟了一声,漠然将阿朱赶了下去,慢慢爬起来给自己正骨。
他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昏过去的,但八成是秦绎玩完又嫌他碍事,让宫人将他送回了承烨殿。
宫人势利,惯会看人眼色,见秦绎对慕子翎也不过如此态度,伺候慕子翎的时候就仿佛对待一具尸首,乱糟糟往榻上一扔了事。
“饿了?”
慕子翎瞥过朱蛇一眼,下床,有些踉跄地走到桌边,拿起搁在桌上的一个葫芦形玻璃容器。
容器里有几块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白骨,还有几颗鹌鹑蛋。
慕子翎将容器靠近阿朱,阿朱立刻爬进去,懒洋洋地卷着白骨,将那几颗鹌鹑蛋吞噬殆尽。
慕子翎让它自己在玻璃器中玩了一会儿,走到屏风后梳洗。
“公子在么?”
慕子翎还未来得及洗漱完,一个宫人就推门进来,手中抱着一叠宣纸:“王上有令,近日他朝中事务繁忙,无暇处置您昨日在王城内犯了杀忌的事,让您在处罚下来前,禁足在宫内,每日手抄佛经为怀安公子积福。”
慕子翎手里拿着巾帕,脸上的水滴还未完全擦干。
闻声他转过头来,并未生气,竟然还微微一笑:“抄佛经?”
“——王上别是被我气昏了头了,我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给慕怀安积福。即便是我抄了,这福分他还指不定敢要呢——就不怕被我这样的龌龊之人脏了轮回的路?”
小宫女一惊,便见慕子翎又转回了头去,冷淡地道:“拿回去。我不会抄的。”
可是他背对着小宫女的身影,从脖颈至肩线,再至腰封,都在这晦涩的光影下令人感到种说不出的旖旎。
尤其是方才他微微撇过脸,挑着眼角说话的时候,小宫女看见了慕子翎眼下那颗仿佛盈盈欲泣的朱痣——那一瞬间,小宫女没由来地一顿,只觉自己仿佛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妖色动人。
……难怪王上如此恨他,却又狠不下手杀他为怀安公子报仇。
小宫女直愣愣想,这个人,他的蛇与他的容貌,果真称得起云燕祸水四字。
……
午时过后,秦绎还未下朝。
梁京的西南部从前是云燕境内,秦绎为慕怀安灭云燕后,云燕国就变成了梁成的云燕郡。
此番叛乱,也是曾经云燕的遗族不肯归顺,想要复国,才不得不派出慕子翎去平定。
秦绎一向心狠手辣,初登位时一手铁血政策镇得梁成边境至今未有过叛乱。
然而现在云燕遗族们干出犯上作乱这种重罪,秦绎竟还是因为慕怀安的缘故,没有直接将他们处死。
慕子翎左右也是闲着无事,用过饭后就带上阿朱,一块去外头看热闹了。
——至于秦绎的禁足令,在他眼里等于废纸。
这些王室遗族都是曾经高高在上,义正言辞地建议过云燕王将慕子翎处死的重臣,此番地位倒换,慕子翎自然就忍不住恶劣地想要去旁观一番,看看最终被魔鬼诅咒的是谁。
晌午日头正盛。
没走两步,热汗就湿透重衣。
慕子翎站在檐下,云燕王室们跪在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