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没让小丫头们插手,想要亲手替赵嬷嬷……”笑眉说着哽咽了,“香枝嫁了、琥珀死了,赵嬷嬷也走了,如今只剩下我了,好没意思。”
吴承祖被她说得眼圈一阵发热,不由得搂着笑眉安慰起来,“这不还有我呢吗?”
“大爷有了大奶奶了……又怎么好跟我们这些奴婢相提并论?”
“笑眉,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没了下场……”
二妞是个实诚的姑娘,就算是他们家里穷吃不上饭,把她半吊钱聘给了彭家做童养媳,她还是感激爹娘没有狠心到把她卖给人牙子,漂零异乡。
彭家上上下下把她当成丫头使唤,粗活细活男人干的活女人干的活全让她一个人干了,她也觉得彭家好,彭暮春这个男人好,不像别的乡下人一样整日只知道种田,而是会读书,她就算是累到站着都能睡着,还是会每天晚上给挑灯夜读的彭暮春冲鸡蛋水喝。
彭暮春小的时候对她也不错,一年到头时去城里赶集,会替她捎一根红头绳回来,只是自从彭暮春考中了童生,又中了秀才,就对她一天比一天冷淡了。
她整日伺侯讨好着婆婆,又半夜做鞋给姨母,总算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彭暮春日后一飞冲天怕是要跑这样的理由,让彭老太太押着他们圆了房。
那一年彭暮春十六岁,二妞十五岁。
二妞不懂什么祖谱不祖谱的,她以为自己是彭家的媳妇,跟彭暮春圆了房,就算日后彭暮春考上了状元,她也会是正房太太,像是城里酒坊家的老板娘一样穿金戴银风风光光的。
就算是圆了房她也是彭家的儿媳中最忙的一个,每日要做的活不比原来少多少,可是她有了身份,觉得干活也有劲儿多了。
她盼着自己有孕,生了孩子在彭家站住脚,可是月事照样月月都来,婆婆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彭暮春的脸上却有着一丝得意。
彭暮春中了举,那天来了好多的人,有县令大人,有村里的孟大官人,还有一些跟彭暮春一样的举子、秀才们,他们都穿着绫罗绸缎,趾高气扬的,她羞涩的替这些人倒茶、倒酒,却被婆婆派二嫂支走。
她偷偷的溜到墙根下听这些人说话,听到的内容却吓坏了她,只听里面有一个人问——刚才那个穿蓝布衣衫的可是弟妹?
她羞涩的等着彭暮春的回答,可是彭暮春的回答却是:“家里买的通房丫头罢了。”
通房是什么她不懂,丫头是什么她却是懂的,她不明白的是她明明是他的媳妇,怎么变成了通房丫头?
“跟了你有几年了吧?彭年弟日后是有大前程的,必然要娶高门大户之女,不要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头,坏了规矩才好。”另一个声音说道。
“可不是,若是家有了庶子,哪里还求得到好姻缘啊。”
“由家母做主我已经给她灌了百花楼秘制的绝育药,她这些年都是无子的。”
“那就好啊,还是要嫡庶分明的好。”
二妞简直是五雷轰顶了,原来彭暮春自始至终没有把她当成过媳妇!而是把她当成了小老婆?百花楼那是什么地方?村子里有跟她一样穷的人家的女孩,就被卖到了那里,那是倚门卖笑的窖姐儿呆的!
彭家把她当成了什么了?
可是酒后的彭暮春照样搂着她睡觉,做那些羞人的事,可是二妞却只觉得心里一片的冰凉。
后来她用积攒了几年的几十个大钱买通了村子里做窖姐的那个人,那人也是可怜她,告诉她实情,买绝肓药的不是彭老太太,而是彭暮春!
那人还告诉她,不要因为生气就离了彭家,彭暮春是有大前程的,再说二妞的身子已经给了他,不跟着他要去哪儿?就算是日后为妾,也比再嫁给穷人家强。
就是这样,二妞继续讨好着彭家的上上下下,没有想到的是彭暮春跟官家小姐订了亲,彭老太太要把她十两银子卖给孟大官人!
孟大官人今年是土埋半截子的人了,家里面的大妇又是个彪悍的,一年里打死的小妾、丫环,最多时能凑齐一桌麻将。
她去孟家万万没有好果子吃的。
二妞是个胆大的乡下丫头,下田的时候敢打蛇的主儿,偷了彭老太太和彭家大嫂、二嫂的首饰,包了几件彭老爷子的旧衣服、旧鞋就逃出了彭家。
她是乡下女人,本来长得就黑,又长得黑,穿了彭老旧衣服,旧鞋,脸上抹了灰,像个乡下小子一样不引人注意。
一路上有车就搭车,没车就走路,盘缠花完了就讨银子,她不信彭暮春会让老太太卖了她,会不要她,她要找彭暮春讨个说法。
可是到了京城她傻眼了,她这辈子也没离开过彭家村,以为找个人就是随口一问就有人指路给你,可是在京城里,谁知道彭暮春是谁啊!
她只好靠着讨饭生活,又继续问人打听着,要说京里的人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宫里也好,官家人也好出了什么事都要大肆的议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