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上被老师点了两次名,程锐强迫自己专注,却总是想到别的事情。不容易挨到放学,收好书包就要走,想到要去母亲店里,步子又慢了下来。
他推着自行车经过校外路边的商店,想了想停好车进去。
店里有卖女生的首饰、头花,因为在校门口,便格外廉价粗糙。程锐站在摆满头饰的纸盒前,不知挑哪个好。刚拿起一只粉色的看,听见身边有人说:“程锐,你是不是……是有了喜欢的人吗?”
程锐看向脸红的女生,说:“我想买给我妈。”
章净一愣,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柔声道:“这样啊。”
程锐继续看向那些花哨的饰品,为难道:“我不太会挑,粉色的是不是太俗?”
章净忙说:“阿姨要用的话,朴素一点比较好吧?”
程锐说是,又挑了淡蓝色的发卡,问怎样。
他的眼光始终没有看过来,章净笑笑,说:“这种只能装饰用,扎不了多少头发的。”
程锐将发卡放好,又看了许久,想拿一只黑色的橡皮圈,伸出手又收回来放进兜里,淡淡地说:“算了。”
“怎么了?”
“没事。”程锐说完,便离开了。
他将车骑得飞快,因为各种各样细微又敏感的情绪而混乱不堪。
没有买到礼物,他只好在吃饭的时候,语气僵硬地说了“生日快乐”。程湘婷笑笑,说:“又不是因为这个,人一老就不想过生日。妈妈一直很忙,很多时候忽略了你,你不要怪我。”
程锐说怎么会。
程湘婷又说:“锐锐,你是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妈做人一直很失败,没有遇到好男人,事业上也不成功,好多次觉得活着没意思,但一想到还有你,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程锐不敢看她,说:“说这些干嘛。”
程湘婷伸手摸摸他的脸,笑道:“已经这么大了。你不知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她在怀里比划着,“我生完你,一点劲儿都没有,你爸不会抱你,你老是哭。我让护士帮忙给抱到我身边,就这么一点,一挨着我就不哭了,哪想到一下子就这么大了。”
程锐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听。
“你小时候还爱说话,挺粘人,现在真是大了。说起来,你大概不记得了,你那时候还没一岁,躺在小车里睡觉,我去上班,你爸在家里看你。他一边玩游戏,一边抽烟,烟灰掉到你褥子上,冒了火,要不是你大声哭,他还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这样母子相对聊天的时候,程湘婷不停说着他小时候的事。笑容里总带了伤感。
程锐静静听着,不时应答两句,看到她眼角的皱纹,不禁生出一丝怜悯来。
兴致很好,程湘婷喝了些酒,回去路上不停和程锐说话,说着说着忽流下泪来。
程锐想到那篇课文,看到母亲微醺时的眼泪,一时默然。
夜里程湘婷又拉着他的手说了会儿话,才去睡觉。程锐没有睡意,开了灯坐在客厅写作业——他那张学习桌搬到了姜彻家,只好趴在矮茶几上。沙发便觉得高,弯下身很不舒服。
屋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在纸面上簌簌作响。
过了十一点,他才收好书包,关上灯去睡觉。刚转过身,室外走廊的应急灯忽亮了,他看见窗户上映了个漆黑的人影。
程锐一惊,站在黑暗里,身体僵了半边。
确实是个瘦高的人影,一动不动的,倚在窗前。
程锐缓了口气,轻步走过去。
应急灯灭了,看不清楚,他只好又站定,忐忑不安。
窗外传来一阵轻咳,灯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