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星火电影厂向来喜欢拍摄进步题材的影片。也因此,厂里效益并不好。但即便无法按时领到薪水,朱品慧却从未想过要另谋出路。
这一神游,便对时间彻底失去了概念。
直到杜景堂下班回来,看见书房门关得紧紧的,而鞋柜里的鞋子又没少,便猜苏傲雪正在奋笔疾书。
晚些时,公寓送来了晚餐。
虽然写剧本最忌讳被人打断思路,但为了健康着想,杜景堂从不理会这个。只是他提醒的方式也不会太粗暴,往往就是在门上叩三下。如果等很久还不出来,那就再敲一次。
今天有些不同,杜景堂来来回回提醒了不下十几趟了,仍不见里边有任何动静。于是,忍不住开腔说话:“傲雪!出来吃饭了,我都敲了好多遍了。”
苏傲雪这时才发现,窗外的天光已经很暗了,而她几乎把半天的光阴都用来发呆了。她得到了答案,可也收到了一个新的疑问——要不要跟着朱品慧,加入共,产,党……
门外的杜景堂又开始催:“你干什么呢,傲雪?”
“就来了就来了。”苏傲雪赶紧答应着,慌慌张张赶紧把那本《共,产,党宣言》藏好。
两个人对坐着用餐,苏傲雪今天的话格外少,问她什么都是一副懒洋洋不太想聊下去的样子。
杜景堂尴尬地嚼了两口菜,心想着也许是思路不顺,所以叫了几趟也不出来吃饭,说话也总是爱答不理的。
但其实,苏傲雪心里正在翻江倒海。筷子夹着一坨米饭举起又放下,反复几次之后,还是决定开口试探一下:“三哥。你怎么看……看待共,产,党?”
意料之外的问题,杜景堂心头不由一紧。
虽然他不曾把问题摊开来直接去问佐飞,可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自己这几个月来按时点卯,有时还留下来加班,是为了救哪一类人。他不知道苏傲雪是从哪里看出了端倪,也不知道她是抱着何种态度来问这句话的。
此前的行动当然不能和盘托出,但他觉得也没必要隐瞒自己的想法。对最亲密也是最信任的爱人,似乎不必戒备过度。因此,很谨慎地给出了“钦佩”二字作为回答。
苏傲雪点了点头,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跟着又讷讷地问道:“那你……会加入吗?”
杜景堂顿时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会想起来问这个?”
苏傲雪当然不能直说朱品慧是地下党,只好心虚地埋头扒了两口饭,其中有一筷子完全夹了个空。左思右想之下,她选择了迂回的说法:“我是觉得……我能感觉出来,其实改稿会里许多人应该就是……”
关于这问题,杜景堂早就想过了。在他看完那些外文杂志的时候,在他决定把黑名单透露给佐飞的时候,他就有过深思熟虑了。
“革命”二字,勇敢而果决,潇洒且浪漫。他同情革命者,更钦佩革命者,可真要说到义无反顾地加入,那需要莫大的决心和勇气。当革命者的身份具体到了个人,那么要推翻的对象也就具体到了个人。
如果杜景堂选择加入革命,那就意味着他要与家人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