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琳琅倾身靠近,抬手捻了捻他仙衣上沾染的露水湿气,观摩画卷带来的震愕便化作了一丝柔软的暖意,“怎么想起搜集这个?”
“降火,平燥。”殷无渡答得简洁明了。说过的。
师尊说:只要奚长离站在那里,晏琳琅就会爱他……
他从未想过为何。
他以为,“爱”本就是这般没有道理的东西。
后来他自沧浪幻境中苏醒,得知晏琳琅是因情咒发作才会喜欢他,他又忍着长剑贯胸的剧痛自欺欺人:情咒也好,梦境也好,至少他奚长离曾经完整地拥有过晏琳琅的“喜欢”。
而现在,晏琳琅却告诉他:是因为他身上偷来的气运,情咒才会选中他……
哪怕中咒,晏琳琅爱上的,也不过是他身上的、另一个人的影子。
“别说了,别说……求你……”
奚长离唇瓣几番颤动,一向光风霁月的剑君失了仪态,起身时膝盖撞在案几上,宝石首饰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晏琳琅抿唇定神,按捺住纷杂的思绪。
她特意提及“气运”,奚长离却没有半点怀疑,说明他一定知道什么,一定有谁跟他提及过类似的话……
是谁?
还能有谁。
“你心爱之人,是那个……叫‘阿渡’的黑衣少年?”
就当她以为奚长离要落荒而逃时,那道清冷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我将气运还给他,你就能……就能……”
未尽之言宛若吞刀入腹,泯灭于铮然的剑啸声中。
下一刻,碎星剑已握在奚长离的掌中,剑锋朝内,划出一道秋水般的薄光。
通天塔,地宫。
寒冰泛着幽蓝的光,肩阔腿长的玄衣少年破开冷雾而来,打量着冰台上元清道君的尸身。
仙人双目轻阖,额间仙轮黯淡,双手被摆成安魂的手势平放于腹部,安静得好像只是睡着了。殷无渡却从这张年轻尊贵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久违厌恶之感。
晏琳琅挑起染了墨线般的眼尾道:“我眼下心平气舒,何来的火,何来的燥?”
在东海圣地的这段时日,她并未施加幻容术,原来的样貌本就秾丽明艳,不经意间挑起眼尾的样子更是清妩动人。
殷无渡撑着脑袋不语,满眼写着“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夜色无垠,一轮硕大的满月彻底挣脱海岸线的束缚,自云层漏下清辉。
潮汐声清晰可闻,圣地仙山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连带着藏书阁内翻书的晏琳琅亦有些心神不宁。
云灯下的两只飞蛾在交尾,发出蝶翼扑腾的簌簌声。
琉璃窗扇外树影横斜,映出两只灵鸟依偎梳羽的亲昵无间。
晏琳琅觉得有些闷,打算开窗透透气。谁知刚起身推开窗扇,就见不远处的庭院中有一男一女两位妖仙在忘我地热情交吻……
好的,这下是彻底得罪他们了,结盟告吹。
晏琳琅收起手中画卷,蹙眉思索良久,忽而叹道:“真是可惜,我果然还是更喜欢白毛一点……”
殷无渡睨过一记寒凉的眼刀。
他目光越是幽沉,嘴角的笑意便越发温柔,缓缓抬起指节修长的右手。
下一刻,白焰自他掌心蹿出,晏琳琅手中的画像瞬间燃作纸灰飘散。
“我的画像!”
晏琳琅讶然眨眼,不知他又突然发什么疯。哪有烧自己神像的?
“什么白毛绿毛的倒霉玩意儿?”
殷无渡颇为优雅地捻去指尖一点纸灰,轻声笑道,“以后,少拿这些阿猫阿狗和本座比。”
话刚落音,他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