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会一大早,第一个跑来给芷云请安,这不稀奇,虽然她往日从来是晚到不早到的。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芷云可没想瞒着她,若她今日不来,那才不正常。
“杏儿那贱婢借着陪格格去上香的机会,居然私会外男,妾不过教训了她几句,还来不及惩处,那贱婢就投井自尽了,哎,静柔年岁不小,杏儿又是她的贴身丫头,妾担心伤了静柔,也伤了咱们王府的声名,就没有把这丑事张扬出去,还给了她兄嫂几两银子,让杏儿入土为安。”
“只是静柔年纪还小,没经历过什么,因为亲眼见到贴身奴婢的死,心里难受,这才受惊落病,妾让她好好在房里修养,再喝几副安神汤,想来就可无碍,却不曾想,竟然惊动了福晋……”
李氏低眉顺眼地坐在下面,语调也很温和低柔,“恕妾说句不恭敬的话,福晋心善是好事儿,只是,咱们这儿毕竟是王府,这门禁,还是森严些好,要不然,那些小丫头们一个个总抛头露面往外跑,别人见了,还当咱们王府没有规矩。”
芷云漫不经心地听着,见李氏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自个儿不该让王府后宅的女人们出门,还隐约有一股子恨意,她到没觉得这些女人们带着大群的家丁侍卫,仆妇丫头出门上个香,有什么不好的,可是,女人们不拘于府中,就会容易生事端,这到没错。
这事儿,还真不那么好说,那些女人们全憋在后宅,容易后院起火,容易生出是非,让她们松快些,时不时能出门逛逛,开开眼界,也有害处,很容易让这些女人的心变得野了,所以说,这万事都要讲究一个度……
说了会子话,其他的女人们陆陆续续也来请过安,芷云就早早把人打发走,便一个人窝在屋里养神,事情的始末,她昨晚上就让崔嬷嬷、七月、十月几个给打探清楚了,虽然李氏下了封口令,但这雍亲王府,毕竟还轮不到她来做主,芷云不管是不管,真想要知道什么,绝对没人敢期满她。
这几个月来,因为欧阳和芷云都不在,静柔在府里憋闷,就经常去祥云寺上香拜佛,她向来喜欢字画,不光自己擅长,也喜欢收集名家名作,那一日,在上香的途中,静柔坐在马车里,把车帘掀起一个缝隙,偷偷向外看,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坐在街边儿,手里捧着书,一边读书,一边贩卖字画的书生。
这一偷看,却看出事故来,那一天,静柔遥遥地看见那书生新作的一幅‘翠竹林’的丹青,立时就移不开眼了,心里喜爱得不得了,便让杏儿去买回来给她看。
静柔虽然只是个女儿家,可是,在雍亲王府,芷云没有少把各朝各代的名家字画拿给她把玩,可谓是见多识广,眼力不俗,但就这么个穷书生随手做出的画,偏偏很入咱们家这位姑奶奶的眼。
从那以后,每一次静柔上街,都要吩咐人买那书生的画,到了后来,静柔甚至将自己写的字,作的画,让杏儿捎带过去,想要请那书生指点一二,偶尔还有书信往来,所谓的书信,也不过聊聊几句,多是谈论字画的。那书生对静柔的才学也甚是佩服,言语间盛赞不已。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虽然不曾真正说过话,但隔着人群,隔着窗上薄纱,惊鸿一瞥,又都是青春男女,平日里也没少读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心里尚存着对‘情’这个字儿的憧憬,难免便生了几分别样心思。
其实,静柔也知道这根本不对,可这偷偷摸摸地与心上人见面,本就是极为刺激的一件事儿,她越是知道这种做法不对,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借口‘上香’,离开府里的次数是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一月出门四五次……
有了心事,白日神思不属,晚间夜不能寐,眉宇间添了风情,那李氏何等精明人物,哪能当真看不出来,一见女儿的行为举止,心里就觉得坏了事,这一留心,静柔的举动更是瞒不过她,竟被自己的额娘找到了那书生写的信笺。
一瞬间如晴空霹雳,李氏是又惊又气,把静柔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顿,拘在府里,再不准她出门,还教训了那替格格私自传信的杏儿一顿,打得她好几日下不了床,静柔格格也知道不妥,心里虽然痛苦,但好歹她也是从小就学规矩,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能做,心里明白,于是强抑着心思呆在房里,老老实实地抄写《女戒》、《女则》。
眼看着女儿老实下来,李氏心里却依旧担心害怕,不但日日到德妃娘娘那里去尽孝,顺便请德妃娘娘帮女儿寻摸一个夫婿,最好不要远嫁蒙古,最起码嫁的也该是个留京的蒙古藩王,这样,她女儿不用去蒙古受罪,将来还能帮衬自己的弘时一二,那才皆大欢喜。
静柔虽然心里下了决定,可毕竟是第一次,别管古代还是现代,这初恋的滋味一样美妙,失恋也就越发痛苦,一时间吃不下饭,没几日就瘦得不成人形了,刘嬷嬷心疼,不得已去寻了李氏,却不曾想,那李氏本就担心,一见女儿这副德行,不说心疼,却暗恨芷云放了自家闺女出府,教坏了她的女儿,心里一股邪火压抑不住,动手打了静柔**掌,那杏儿跪地求情,却让李氏一脚踹在胸口。
骂了大半天,眼见着女儿油盐不进,只坐在床上发愣,李氏一急,看着跪在趴在地上的杏儿,开口就道:“都是你这个贱婢,不知道劝着格格,竟然还敢教唆格格不学好……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给我拉出去,杖毙”
自从欧阳来了之后,这府里已经几乎没有奴才被杖毙之类的情形发生了,但毕竟是王府,李氏又是侧福晋,她一句话,杖毙一个奴婢,还真没人会跑出去反对。
这下子却把静柔给吓坏了她才十几岁,雍亲王府对待下人们又一向优厚,她哪里见识过这些,哭着求情不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被堵住嘴,只打了十几板子,就一命呜呼,静柔被吓得昏死过去,连续及晚上噩梦连连。
一见女儿这般,李氏也不是不心疼,可她狠得下心,硬是不闻不问,只每日着心腹嬷嬷到静柔跟前,与她说其他满洲贵族府里的女儿要是不守规矩,会是什么下场,说这事儿若让嫡福晋芷云知晓,为了王府的名声,静柔只能一死了之,皇家夭折一个格格,那算不了什么大事,而且,她心里那个男人,也只有被王爷剥皮抽筋泄恨一个结果……
所以,她最好是乖乖地在家里待嫁,做额娘的不会害自己的亲闺女,一定给她物色一个各方面都好的额驸。
静柔本就害怕,又被李氏三天两头的吓唬,心里还不愿意早早出嫁,这身体情况,自然是一天坏似一天……
芷云坐在炕上,看着自个儿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心里苦笑,静柔喜欢上男人不奇怪,毕竟是青春少女,会动情很正常,可在这样的时代,自个儿相中人就很有问题了,这毕竟不是能够自由恋爱的时代,何况是王府的女儿,哪能由着性子乱来,只希望她能自己想明白,过了这道坎。
想着,芷云伸手拿了一张梅花笺,写了几个字,让七月送去给欧阳,打算让欧阳去查一查,那位勾引得静柔茶饭不思的到底是个什么人,人品性情到底如何?他与静柔的相遇,到底是意外,还是那家伙心存不轨,故意招惹。
其实后一种可能性很小,芷云和欧阳对王府的姑娘还是满看重的,虽然允许她们出门,但是,对安全也丝毫没有放松过,每一次都是暗卫随行,表面低调,乘坐的马车也寻常,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察觉是王府的人出行,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个男人刺探到什么,故意来招惹静柔,那就别怪芷云狠心了。
不过,如果那人真是有才能的,书读得好,可以金榜题名,得中前三甲,那他哪怕是个汉人,静柔也不是一丝希望没有,皇上把她嫁出去,还能说为了‘满汉一家亲’,为了拉拢汉人。
但是,要是个不长进的,哪怕最后要用上强硬的手段,招来怨恨,也得绝了静柔的念头。
芷云抿了抿嘴,摇摇头,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抛开,若是别人碰上这种事儿,非要腻歪死不可,但芷云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