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恪诚早就想问苏颖却不敢开口,这一次在陌生人的洗手间里脱口问了出来。
“没有。”苏颖坚定地摇摇头,“很有力量。”
尹恪诚苦笑了一下,轻轻拨开苏颖的刘海,给了她一个没有什么力量的吻。
“不好意思,戴青的画室有点事,把他叫走了。他还是想求尹哥哥答应当他的模特。”
那几个人大约是丁玲给打发走的,偌大的画室一下子冷清得让人发抖,不过最后这句话倒是很得体,至少尹恪诚是哭笑不得而非心事重重的接过来那张名片,与苏颖对视了一下才放进自己的衣袋中。丁玲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勇气,刚刚愤怒的仿佛要从轮椅上跳起来和戴青火拼,现在居然能笑着开玩笑,“他找错人了,我的肖像权现在归苏颖领导。”
“哦?那下回我就直接找Cindy,不通过你了哦。”
这句玩笑又让尹恪诚有点愕然,苏颖忙出来挡驾,“就你那速度,画个花瓶就得三小时,心疼死我啊!”
苏颖心疼的对象当然是尹恪诚,偏丁玲还装模作样的跟她抛了个媚眼,“就知道心疼你家尹哥哥,不知道心疼人家。最近我赶了好几个通宵呢。”
“那是因为你昼伏夜出,白天睡觉啊。”
“一点也不温柔!尹哥哥,苏颖很霸道的,你可别让她骑在你脖子上,那就——”
“丁玲!”
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看丁玲的夸张还是有那么点事实根据的,不过苏颖那肯定不叫霸道,只是任性吧。尹恪诚笑着看这两个闺中密友你来我往的交战,几乎忘记了刚才心碎的那个瞬间。
这就算是与苏颖的社交圈有了交集吧?想想自己跟苏颖倒是也有些相似,与她交好的旧识大多出国了,国内只剩下这个丁玲和远嫁到云南去的林远宜,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回国,苏颖这两年也没跟其他旧识联系。自己呢?受伤之后也不再与旧识来往,一年时间里除了张爽和帮佣的阿姨,几乎就没怎么开口。是不是真的有必要跟过去的同学联络一下了?还有一直关心自己的战友们,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的现状,告诉他们苏颖的存在?可是,万一……
重温单身生活
尹恪诚又过回了单身汉的生活,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澡,一个人睡觉。尽管只和苏颖同居了三个星期,却已经深切习惯了二人世界,习惯了苏颖做的美味的饭菜,习惯了被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习惯了她美丽细腻的身体。于是就越发的不习惯曾经整整过了一年的单身生活。
苏颖出差在外也不像过去那样的乐不思蜀,早午晚三次一定要找机会打电话给尹恪诚问他如何吃饭,叮嘱他不要凑合,又会细细详询锻炼的情况,打车顺利否,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不仅仅是那些敏感的女同事,就连她的老板Allen都看出她的异常,私下里偷偷问她“谈朋友了?”
“嗯。”苏颖依然有些不安,但是肯定的回答。这次分别使她无法抑制对尹恪诚的思念,有天工作是中午结束的,她差点就要搭飞机回到北京,哪怕只能与尹恪诚见一面再马上回来也愿意。
这一周的锻炼还算顺利,只是往来交通确如苏颖担心的那样令人唏嘘。尹恪诚发现了一个很有用的规律,每逢一三五的时候出租车就特别好打,二四六就极其艰难了。
星期一他训练结束后就遇到了一辆空车,星期二便有些坎坷,与他一起在路边等着打车的是一个女孩,由母亲推着。等了十多分钟,总算等来一辆下客的车,那位母亲装作不知道尹恪诚是先于她母女二人在路边等车的,推着女儿便往车边走。尹恪诚只好将向前转动的轮圈改成向后滑动,把那辆车让给了母女两个。那位母亲还是装作尹恪诚不存在的样子不去看他,反而那个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尹恪诚温柔的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做绅士装大方的代价就是不得不在路边再等上十分钟,并且再次败给一个从身后冲上来的中年男子。
终于,第三次的时候尹恪诚总算上了出租车,这回不是没遇到程先生或者程夫人,而是出租车司机很仗义的跟那个试图抢先上车男的吼道:“是人家先拦的,你跟残疾人抢什么!”
出租车司机好心又仗义,但“残疾人”三个字还是不断地并且重重的在尹恪诚的耳边回响。他突然意识到苏颖虽然时时拿自己身体不便开玩笑,但是却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过“残疾人”的字样,每次都用“身体不好”或者“行动不方便”来代替。他再一次非常非常思念苏颖。
晚上通电话时尹恪诚不得不用一个white lie让苏颖放心,省略了打车的前两次失败,大谈成功的经历,总算是把苏颖哄得放心下来。但是周四的时候尹恪诚就连周二的那种“好运”都没了。
周四上午就开始下雨,尹恪诚中午去康复中心的时候还是零星小雨,到了练习结束又正值下班高峰的五点半,小雨变成了迅疾的雨点,他冒雨在路边等了十分钟就被淋透了。敏感的左腿一受凉便开始痉挛,尹恪诚坐在雨中有些无奈的按住左腿让它安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是找个地方避避雨,还是再等一会儿让自己淋得更惨些以便博取同情心?苏颖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自己至少得在她回家之前洗个澡,把淋湿的衣服给洗了,还得把轮椅擦干净湮灭证据才行。对了,问问她几点回来。
尹恪诚掏出手机却沮丧的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估计是进水短路了。破手机,再不买诺基亚了。
尹恪诚一边没来由的诅咒手机公司,一边转动轮椅向康复中心值班岗的屋檐行去。还是避避雨再走吧,淋成这样够惨的了。
今天的运气也不算差到极点,门房的保安见尹恪诚如此凄凉的光景也很是同情,便让他到值班室里面等。尹恪诚默不出声的等了近半小时,雨总算变小了点,但是门外等出租车的仍不在少数。保安原以为尹恪诚是等人来接他,结果这人从进了门为轮椅将地面弄脏而轻声道歉之后便再没吭声,既不打电话与人联络也不东张西望的四下顾盼,过了小半个钟头保安终于忍不住上来问他是个什么情况,尹恪诚只好老老实实的告诉他自己是想等雨变小点,等高峰期过去打车的人少点之后再出去打车。保安“嗨”了一声,丢下一句“你不早说”便跑出去替他拦车了。
幸亏有保安的帮忙尹恪诚才能在七点之前赶回家洗澡洗衣擦轮椅和拖地,一切都弄好之后已经快八点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饭。此时他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去煮面或者水饺,煮了一壶热水冲一杯蘑菇奶油汤把几片饼干送下肚去也就罢了。
尹恪诚百密一疏的忘记手机自动关机这一节,苏颖从六点工作结束就开始给他打电话,一直打到八点四分上飞机,也没见他接电话,急得哭了出来。她唯一能求助的只有大哥苏霆了。
运气的是苏霆正好在北京,而且更幸运的是他没有应酬——陪儿子应该不算应酬,接了苏颖的电话后苏霆只好撇下儿子亲自到苏颖家替妹妹打探消息。
尹恪诚还没吃完自己的简餐对讲机就响了,这可是他搬来之后的头一遭。
“你好。”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没撑伞,一脸不痛快的盯着摄像头:“我是苏霆。”
尹恪诚头皮一阵发麻,的确跟新闻里见过的那个苏霆长的一样,眉目与苏颖也很接近。
“请进。”
对弈
进了苏颖家门苏霆首先注意到的还不是坐在轮椅里的尹恪诚,而是疑惑妹妹家的装修是什么时候从诡异的紫黑世界变成了简约的北欧风格。对了,春节的时候,苏颖好容易放了几天假,也不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非要拉着一年才回来一次的苏承过来帮她DIY。倒也亏了她,不然还不知道老爸跟苏承的习惯性冷战会是个什么局面呢。
没能吸引苏霆的第一视线也不是尹恪诚的错,他的高度不够。但是苏霆的第二眼便牢牢地在他身上钉了10秒钟。
苏颖一向喜欢开朗的男生,可以想见这个表情严肃的青年在妹妹面前或许经常绽放出迷人的微笑。苏霆这三十多年关系亲密的女性,从母亲、妹妹到第二任妻子,还有其后的数位女友,都有浓厚的艺术气息,耳濡目染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