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米外的矮楼楼顶,黑色风衣的年轻人靠坐在灰白的墙上,那杆沉重漆黑的狙击枪靠在他的肩膀上。程霜繁抬起头,他虽然看不见它们,但他知道那些东西从未离开。
上百把漆黑的刀刃无声地悬停在半空中,呈圆球状包围了程霜繁。
“原来,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程霜繁轻松说,在那些密集刀刃下点燃了一支烟。
黑色的奔驰g500无声地在夜色中滑行,黑夜的静谧融入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奔驰在一个狭长的巷子口停下,车门缓缓开启,黑衣的年轻人叼着烟提着黑色的尼龙口袋深入巷子。
夜风徐徐,年轻人的风衣衣摆拂动。白清逸拎着那个袋子前进,他记得位置是在这里。他的接头人没有固定的位置,接头地点总会在任务开始的几天前和任务计划书一同送往他的家里。
巷子狭长而幽深,唯一的光源是前方那一盏挂在墙面上的铁皮路灯,忽然在最前方亮起一点儿昏黄的烛光,一双苍老的手将灯笼罩在烛火上。白清逸缓步而行,将城市寂静夜晚星星点点的灯光甩在身后,步入短暂的黑暗,走向那昏黄温暖的烛火。
灯笼的烛火在细微的风中摇曳,光芒一闪,光影在白清逸的脸上变换。年轻人苍白的脸上,黑色的额发下,两点如墨的眼瞳黯淡无光,看起来他已经很疲惫了,像是一个发条用尽的铁皮人,再走几步就会动力耗尽死去。
这才是白清逸真实的状态,他的血统确实远超别人,这份自他出生就存在的力量赋予了他过于沉重的责任。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夜晚,他就开着这辆奔驰g500,穿梭在喧嚣城市朦胧的夜色中,出入于无数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提着刀处决一个个病人。
有的人是他非常熟悉的朋友,有的则是素昧平生的路人。
但已经无所谓了,哪怕是那些曾和他把酒言欢,和他共度时光的老友,还是那些他只在报纸上见过的上等人,在他的刀下都是一样的哀嚎,这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有的时候他会掰着手指计算,计数自己的朋友,从十个变成五个,从五个变成零个。一开始还会为此悲伤,后来就麻木了,面对什么样的人,用刀插进怎样的身体,溅出来怎样的血,他的一颗心还是以熟悉的频率跳动。那心跳计数着他流逝的情感,计数着他的朋友,最终情感归零,计数朋友的手也收回了最后一根手指。
他问芬格尔,卡塞尔学院真的是站在人类这边的么。是因为他真的很羡慕那些人,他们被家族认可,有接纳他们的组织,即便面对怎样的敌人,始终都有同伴。
不像他们,为了药物而自相残杀,清除目标而自相残杀。
他们也曾向卡塞尔学院发出过求救,引来的不是救援,而是以暴力著称的执行部。
他们真的站在人类这边吗?他们对混血种一视同仁?白清逸丝毫不信。
白清逸止住脚步,站在巷子的尽头。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简易的木板桌,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坐在桌后,双手放在桌面上合拢。
烛火摆在他们之间,烛光照不亮白清逸的眼睛,也照不亮黑袍人的脸。
“你来了,看起来你很疲惫。”黑袍人说,嗓音低沉。
“按你的意思,没有杀掉那些卡塞尔的专员。”白清逸将尼龙袋子放在桌面上。
黑袍人缓缓垂头,拉开拉链看了一眼里面张志崇的头颅,又拉上了拉链。
他将两支针剂沿着桌面推给白清逸,摊开枯槁的手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白清逸抬起手,伸向那两支针剂,犹豫了一下,他拿走了其中一支。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白清逸低声说着,转身往回走。
“这只是小费。”黑袍下传出阴阴的轻笑。
白清逸没理他,步伐加快。
“今天有人来到你的住处了,还是之前那些人,你要小心。”黑袍人在身后说。
白清逸缓缓攥紧那支针剂,像是垂死的病人紧握救命的稻草,他没有回头,径直出了巷子。
闹铃声刺破了早晨的静谧,女孩在柔软的床上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她一掌拍掉闹钟。在松软的床垫上翻了个身,扯着被子盖住身段妖娆的身体,一直把被子盖到脖子,像是一个冬眠的小熊缩在树叶里,只露出一张清丽的小脸儿。
但过了一会,闹钟又在地上震动起来,叮叮当当的像是一支小人儿在围绕着她的世界敲着铁皮小鼓儿。女孩皱起小巧的鼻子,一蹬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