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这个洞口,可以看到无限高远处的一小片天空。
今天的天气很好,满天星斗。透过这一小片方形的空间看去,就像天空被固定在了镜头里,更显出一种平常难以察觉的奇特与浪漫。
人应该是疲倦的,但陈悠然莫名有些兴奋得睡不着。
“认床吗?”她翻了两下身,就听见身边的蓝姗问。
其实是有点认的,而且陈悠然还是头一回跟别人睡一张床,身边有个暖呼呼的人,的确不太习惯。但这同样是她兴奋的原因,因而并不觉得困扰。
不过她还是平平躺好,说,“我不动了,你睡吧。”
蓝姗“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陈悠然听着她的呼吸声,瞭望着高空上的星星,也慢慢静了下来。虽然还是了无睡意,但已经没有那种躁动的感觉。她就这么躺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明明应该认床的,但这一觉陈悠然睡得香甜无比。睁开眼时,光线仍旧是昏暗的,让她几乎辨不出时间。穿好衣服下楼,才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屋子内外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陈悠然顺着香味的来源摸过去,便见蓝姗正在灶房里忙碌。
昨天的米饭算是奢侈了一把,今天她要重新蒸新的苞谷饭。将过筛好的细面上甑蒸熟,然后倒在大簸箕里,加凉水拍散,搅拌均匀,确保苞谷面颗粒均匀不成团,再重新蒸一遍,这样熟透了的苞谷饭不会凝结在一起,口感更佳。
如果是条件尚可的家庭,会在这一步加上米饭一起搅拌,蒸一锅金银饭。
蓝姗正在进行的,就是第一遍蒸好之后的工序。她一只手拿着木质的拍子,另一只手端着瓢,一边洒水一边快速将成团的苞谷饭细细拍散。才拍了一半,看到陈悠然,她便笑着从还没有加冷水的地方掰下来一块递给她,“尝尝味道。”
陈悠然接过来咬了一口,第一道蒸出来的苞谷饭带着一股浓烈的玉米香气,嚼起来有点微微的甜意,只是口感更沙,略微有些刮嗓子,不能多吃。
等她将一小块吃完,蓝姗已经拍完了,换了筷子,在簸箕里搅拌。
陈悠然看了一会儿,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去给我看看火吧。”蓝姗朝她一笑。
陈悠然发现,蓝姗很喜欢笑。她本来就好看,眉眼细长,有点像《红高粱》里的巩俐,不过笑起来就不像了,眉眼一弯,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就是蓝姗,不会像别人。
陈悠然呆呆地看着她,忍不住说,“阿树,你真好看。”
蓝姗眨了眨眼,脸上渐渐泛起了红色,放下筷子抬手推了陈悠然一把,“去看火吧,小心别给我烧灭了。”
陈悠然走到火灶前,心思都还有些发飘。结果一眼就看到灶里的柴已经烧得差不多,只剩下通红的火炭,眼看就要熄灭,她连忙捡起旁边的木柴往里添。
一根,一根,一根……心思还没有回到身体里的陈悠然机械地添着柴,时不时往蓝姗那里看一眼。
但没过多久,她就被呛醒了。
添了太多柴,火不但没有旺起来,反而彻底被压灭了。木柴被火炭一燎,烧不起来,就捂出了滚滚白烟,很快弥漫整个灶房。
陈悠然:“……”她有些惊慌地站了起来,一边呛得咳嗽一边道,“阿树,火好像被我弄熄了!”
蓝姗刚刚弄完手里的活儿,转头就被这一阵白烟惊了一下,连忙走过来往灶里一看,陈悠然这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弄了十几根木柴,把整个灶塞得严严实实。
她连忙将大部分木柴抽出来,见底下还有火炭,便将剩下的柴架好,留出空间来,抓起旁边的吹火筒对着火炭轻轻吹了几下,火焰就再次冒出来了。
抬起头,见陈悠然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抿唇笑了,“你的柴放多了,一次加两三根就好。”
“为什么?”陈悠然脱口问道。
蓝姗一脸无奈,“燃烧需要氧气,你没学过吗?”
“……”学是学过,但书本上的知识,考完试就还给老师了,谁会真的在生活中去运用?不过,这也许是优等生和差生的区别吧,陈悠然忍不住想,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不对吧,你不是才初二吗?初三才开化学课吧?”
“是啊,可是燃烧需要氧气,小学自然课里就讲到了。”蓝姗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走开了。
已经高中毕业的陈悠然莫名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却又无从反驳。
蓝姗重新将苞谷饭上到甑子里,又去捡了几个洋芋过来,扒开灶火里的木炭,把洋芋埋了进去。这样,等一锅饭蒸熟,埋在灰里的洋芋也就熟透了。
草木灰捂熟的洋芋,用碎瓦片将外面一层皮刮开,就露出色泽金黄的锅巴,又香又脆。内里已经完全熟透,又沙又软。没有油炸的腻,没有水煮的碎,洋芋的香气完全被封存在内部,咬一口唇齿留香,实在是最好的吃法。
蓝姗埋了六个洋芋,自己只吃了一个,剩下的都被陈悠然吃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饭蒸熟了,蓝姗没有抬出来,就让它在锅里热着。她将剩下的木炭用灰掩埋了,这样烧得更慢,可以保持很久。等会儿可以直接用来引火,不需要重新生。
然后她拿了背篓和镰刀,对陈悠然招手,“带你上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