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烧水的空档,她又去了灶房。“笃笃笃”的切菜声传来,没一会儿她就端着两只碗回来了。一直碗里装着切成片的糍粑,另一只碗里则装着半碗甜酒糟。
水开之后将酒糟下锅煮散,切成薄片的糍粑下锅煮软捞起,浇上汤,一碗酒酿糍粑就煮好了。
“你要糖吗?”蓝姗将碗放在陈悠然面前,又从后面的桌子上拿来了装着白砂糖的罐子,“这个甜酒我吃着刚好,你如果喜欢吃甜一点,就自己放糖。”
陈悠然点点头,先喝了一口汤,又尝了一口糍粑。甜酒煮开之后的味道非常好,清甜之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酸,正好中和了糯米糍粑的腻,味道非常好。
之前刚刚起床没有胃口,又急着送人,陈悠然自然没吃午饭,这会儿正腹中空空,一碗酒酿糍粑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了。
陈悠然放下碗,颇为羡慕地想,日子过得好不好,其实有时候真的跟钱没有太大的关系。
像蓝姗家这样,大部分东西都从自家地里出产,用这些有限的食材做出无限的美味,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跟蓝姗比起来,林秀英的厨艺也就是能入口而已,大部分人家会自己做的咸菜、酒酿、剁椒、腐乳、豆豉之类的小菜,她更是半点不会。问题是她自己好像意识不到这一点,陈悠然小时候曾试图学做饭,结果不慎烫到了胳膊,被林秀英臭骂一顿,那之后家里两个孩子都被禁止进厨房。
她回味了一会儿,对蓝姗道,“我这饭不能白吃啊。要不这样,等返校那天,我来接你,怎么样?”
“太麻烦你了吧?”蓝姗垂着眼道。
“一点都不麻烦!”陈悠然说,“实在不行就让我来蹭个饭,当车费呗。”
蓝姗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便道,“家里没什么好吃的……”
“不用特意准备,你们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好了。”陈悠然说,“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再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在心里盘算着,来的时候可以带点菜过来让蓝姗做,总不能真的来吃白饭吧?不过买肉什么的,蓝姗估计不会同意。所以送什么,还得仔细考虑。
这还没走,陈悠然已经期待起下次来的情形了。
跟蓝姗在一起,有种放空自己的轻松感,很多事不听不看不想,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拿回了自己的松糕鞋,陈悠然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去的路上,她盯着路边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忽然生出了灵感。这河里应该多少有点河鲜吧?如果能捞一些,不要钱的东西,蓝姗也没理由拒绝。
西南多高山,河流水脉自然也就没有那么丰富。像这种不过一两米宽的小河沟,里面也长不了什么大鱼,聊胜于无。充其量小孩子们下河玩水的时候抓一些,回家炸了做零食。
陈悠然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下到河滩上折腾了一会儿,不得不放弃。
不过她这个人有几分韧性,认准的事绝不轻易更改。回到家之后,她想了想,去镇上开鱼塘养鱼的人家一问,拿回来了一张渔网。说是渔网,但其实是个长长的网兜,最适合放在有淤泥的浅水河里。陈悠然顺便弄了点鱼食,第二天就去试了一下。
结果跟人家说的差不多,鱼没捞到几条,而且多是拇指大小,但河里的小龙虾、河蚌和螺蛳弄到了不少,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斤重。
既然已经有了收获,陈悠然想了想,索性没回家,将渔网重新放下去,她就拎着一桶渔获去了青山寨。
结果考虑不周,到了这里才发现,又是铁将军把门,根本没人在家。陈悠然兴冲冲的来,不甘心就这么走,索性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等着蓝姗回来。
等待的过程中,她怕鱼虾什么的死了,四处看看,见门口放着一尊石槽,这是过年打糍粑用的石槽,平时没什么用,就放水喂一下牲畜。这会儿石槽里干干净净,并没有水。陈悠然又在屋檐下找到一口没有盖子的大水缸,从里面舀了清水出来,将鱼虾养在石槽里。
折腾完,陈悠然腰酸背痛,在旁边瘫坐下来,数着秒等人。
按理说,等待应该是难捱的,尤其陈悠然还是去一个并不算特别熟悉的朋友家里,坐在门口等人回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没有半点焦灼,反而悠然惬意,甚至怀想了一下蓝姗回来之后看到她的表情。
夕阳从天边沉下去的时候,蓝姗终于披着晚霞回来了。她身上仍旧穿着苗家的服饰,但应该是一身旧衣,看着简朴了许多。背后背着背篓,手里牵着一头牛,看到陈悠然,不由微微一呆。
陈悠然笑着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招呼,就看到了蓝姗身后站着的人。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浑身晒得黑漆漆的,又沾了不少泥土,根本看不出长相。他站在蓝姗身后,对着陈悠然露出一点警惕之色,皱着眉头问,“你谁啊,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恍恍惚惚中,陈悠然终于想起了一个非常严峻的、她好像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的问题:蓝姗并不是一个人住着,她还有父母和家人!
即使厚脸皮如陈悠然,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
即便她跟蓝姗再好,也不该这么毫无预兆地跑到别人家里来打扰,何况真算起来,她们的关系好吗?只是见过三次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