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去到医院,我在嘈杂的手术室门口见到好多人,迎面而来的是赵雷、高慧和小禹。他们神色忧郁地望着我,高慧一步抢先,扶着我后背,她怕我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情况怎么样?”事情没到最坏的地步,我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脆弱,所以我咬紧牙关,颤抖的声音大得出奇。
“在抢救,已经推进去一个多小时了。”赵雷说。
那种情况容不得我胡思乱想,更不能懦弱得哭天抢地。我看见爸靠着墙壁,容光焕发的他苍老成可怜的一小团,身形瘦削得一阵风都能吹倒。妈在他身旁,秀丽的双眼没有光芒,忧伤让乌黑的眼睛变成黯淡的灰,两个斗嘴了一辈子的人,此刻相依而立,互相扶持。
“爸,妈!”我坚强地走过去,搂着他们。
“小暄,怎么办?上午还好好的,怎么能躺在那里,怎么能啊!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会在这架飞机上啊!”
妈跺着脚,不停晃动着脑袋,身体往下沉。
爸的一只手紧紧搂着她,小禹也过来帮忙,双臂扶着身体无法支撑的她。
“妈,林浩不会有事,你相信我,他还没有看见孩子出生,他一定不会有事。”脱口而出的斩钉截铁不仅是对爸妈的安慰,更是信念对现实的反抗。
我不相信林浩有事,根本不接受。如果是命运的安排,如果命运有手有脚,我会不顾一切拼尽全力与之玉石俱焚。
医生突然从手术室出来,见惯生死的他们早已对任何一个抢救的生命泰然镇定,可是那位医生拿着一张苍白的单子慌忙走到爸身边。
“林书记!”医生眉头紧锁地看了爸一眼。
不祥的预感犹如千斤重担,压着我的双肩。
那是一张病危通知书,医生说了一长串颅脑损伤、胸部挫裂伤这些我根本无法听懂的专业名词。当他拿出一只笔,让我们在似乎宣判林浩死亡的纸上签字时,我看到妈黯淡的眼神彻底失去光芒,爸嶙峋的手臂已不能负担其重。
妈晕厥在地。
爸眼内充血,鼻翼两侧刻着两条深深的皱纹,整个人萎靡而衰老,如果不是赵雷他们在场,两个老人被不能承受的悲痛压得纷纷倒下。
我没有大哭,没有啜泣,更没有悲痛欲绝,只是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一个劲儿地摇头,然后翻江倒海的身体往外冒出一滩不知名的带着腥味的液体。
手足无措的人们哭天喊地叫来医生,昏迷的妈妈被送走抢救。爸被几个医生扶着,以应对随时可能遭遇的不测。
“李小暄——!”
“姐——!”
那是我呕吐之后,高慧和小禹吓得六神无主的喊叫。
他们看起来比我还悲伤,眼泪比我还充沛。
“只是病危通知书,说明不了什么,林浩不会有事!”我虽然脸色苍白,但异常清醒、倔强不已地反抗着命运。
时间啊!在痛苦中流逝,我变得迟钝、头昏眼花、摇摇晃晃,但我站在手术室外面,一动不动。我脑子里闪现的是什么?林浩的脸,和笑起来如同一道闪电的微笑,在我心生恐惧又虔诚祈祷的此时此刻,那张微笑的脸似乎在给我安慰,说:“小暄,有我在,别怕。”
他的微笑是坚不可摧的力量,支撑我站到最后,站到医生们从手术室出来。
我第一个站到他们面前,想问什么,又害怕答案是噩耗,所以望着他们,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