羾街上得到的讯息跟从客栈伙计那里得到的都差不多,大概意思就是太子殿下要在自己生辰之日,认下南岳国来的那位左相大人为义父。在怀北百姓心里,陆萧元是个大英雄,因为他出卖南岳帮助怀北,使得百年来都没有进展的两国战事,首次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所以怀北人全都很感激他,都念着他的好。跟在南岳人人喊打不同,陆萧元在怀北国得到的是至高无上的待遇,甚至街上都有人开始卖他的木雕了。许多人把这种木雕买回去当成供奉,这让白沭觉得他们都有病。怀北人对南岳人有着超乎寻常的憎恨,因为是太子生辰才热闹起来的中州,到处都能听到人们议论起太子殿下。人人歌颂,人人都称其为神明。而提到太子,就会提到陆萧元,提到陆萧元,就会提到南岳。然后就是无尽的谩骂,骂南岳,骂裴家人,骂燕千绝,也骂她陆辞秋。白沭有点不能理解,“你说为何他们对南岳的仇恨这么深?南岳人刨他们家祖坟了?”
陆辞秋告诉他:“因为有人引导。南岳与怀北之间的战事长达百年,在这百年间至少要经历三代人。只要怀北朝廷刻意去引导,那么孩子打从记事起就会接收到关于南岳的种种不实讯息,就会听说南岳人有多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还会编造出许多南岳人听了都匪夷所思的小故事,只为了告诉下一代南岳全员皆恶人,我们一定要打倒南岳,取而代之。仇恨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你要问他们到底受过南岳什么迫害,他们也是说不上来的。”
白沭很生气,但生气也没有办法。这里是怀北,怀北人如何培养国民,他们管不了。次日继续赶路,几日后,终于到了七里灯城。“七里灯”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京城,白沭就说这名字取的跟闹着玩儿似的。但陆辞秋在这一路上听说了一些事情,这会儿就跟他讲,说:“是因为怀北建都时,百姓因为高兴,点燃了长长的红灯,长达七里,故而京城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可见当初建都时的怀北皇帝也是个性情中人,不拘那些礼数。史籍有载,说怀北的开国皇帝是个挺好的人,建都之后立即与南岳建交,主动向南岳表达亲近,还给南岳送了不少好东西。而南岳做为回礼,也回了不少地方特产。两国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倒也有将近两百年的和平时期。可惜后来再有新君上位,就开始觊觎南岳国土,就不再满足于跟南岳并立在这片大陆上。他们觉得自己也行了,怀北国土面积也跟南岳差不多了,兵力也强大了,就可以跟南岳争一争,哪怕只争到几座城,怀北都会一跃成为这片大陆上的王者。所以后来渐渐就变了局势,到最后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她掀了马车帘子往外头看,七里灯城的城门已经可以看到了。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马车很难再行得快。车夫应该是常来常往的,路上遇着了不少熟人,一直在跟这个那个的打招呼。陆辞秋听到另一辆马车的车夫在问他:“这又是送什么人进京城啊?”
她们这边的车夫就说:“是从天舞城来的贵客,进京来赴圣会的。”
怀北人把太子生辰举办的欢庆活动叫做“圣会”,据说圣会会持续半个月之久,每天都有不一样的节目。大街小巷不只张灯结彩,还会有花车游街,花车上会撒糖果,都是太子殿下从仙境带来的特有的糖果。怀北各地的人都在往七里灯城赶,就为了赴这一场圣会。但其实人们所谓的赴会,也不过就是在七里灯城找一间客栈住下来,然后就开始在大街上逛逛,买买东西,吃吃小吃,再每天等着看花车游街,等着捡些糖果。陆辞秋说:“其实这活动还是挺好的,热闹,还能促进消费。能来赴会的都是有钱有闲的,忙碌一年了出来走走,也挺好。”
白沭就问:“那要不学学?今后每年你生辰,咱们也办这样的圣会。”
陆辞秋摇头,“要办也不能是我的生辰办。而且我觉得个人生辰办圣会这种事,个人主义还是太强烈了,不好。倒是永安县的挂匾日,可以每年庆祝一下。”
车厢外又传来车夫的声音,这回是在跟他们说话,车夫问他们:“公子,你们寻着落脚的地方了吗?是在七里灯城有亲戚,还是找客栈投宿啊?距离太子殿下的生辰日还有三天不到了,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事先预定,是很难找到客栈的。”
陆辞秋掀了车窗帘子说:“我家公子是头一次来赴圣会,还真的忽略了订客栈这件事。大叔您能帮着想想办法吗?要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车夫听了这话就笑了起来,然后说:“你们算是问对人了!京城这一路我是常来常往,这几日每天都在送客人过来,有不少客人订不到房都是找我帮的忙。实不相瞒,我家有亲戚是开客栈的,二位要是相信我,我就直接把你们拉到我亲戚开的客栈。看在我的面子上,怎么都能给二位腾两间客房出来。怎么样二位?要不要去?价钱保证公道实在。”
陆辞秋和白沭对视了一眼,然后说:“好,那就大叔亲戚家的客栈吧!谢谢大叔了。”
车夫很高兴,这一单不但自己赚到了钱,还拉了客到熟悉的客栈。其实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她怎么可能相信真的是亲戚,不过就是一种拉客的手段而已。但是她无所谓,住在哪里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有熟人给联系一下,更方便他们隐藏身份。很快,马车到了城门口,开始排队。因为进城的人多,队伍排出去老远。官差在逐一盘查,每一辆车都检查得仔仔细细。车夫又开始赚钱了,他跟陆辞秋说:“如果能使些银子,咱们就能往前排一排。如果能使更多的银子,那些盘查的官差就可以放松一些,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
但陆辞秋不想再花银子了,一来是不想过于显眼,让这车夫以为自己很有钱,随便宰。二来她并不着急入城,这样慢慢排队,还能听到很多人说话,何乐不为呢?但是车夫一见她不肯再花银子,就不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