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太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淡淡开口,“这些日子,我听到些风言风语……”
我“扑通”一声跪下:“母后,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都说儿臣,说儿臣……”我恰到好处地流下泪来,气哽声涩。
太后连忙过来把我扶起,轻拍我的手背:“好孩子,别着急,慢慢说,一切有母后为你做主。”
我随太后坐到榻上,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儿臣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自打成婚起,儿臣的人就是万岁的,心也是万岁的,儿臣从来没有想过别人。儿臣常常见不到万岁的面,有时实在挂念得紧了,就向别的姐妹打听……”
“怎么?”太后转头问萧焕,“皇帝,你很少见皇后吗?”接着叹了口气,“皇帝,你如果好生疼惜皇后,怎会有今日之事?”
“母后责怪得是,是我疏忽了。”萧焕马上起身,恭敬回答。
太后又转向我:“皇后,皇帝着实有不周全的地方,但皇帝自小身子就不大好,按说就算有什么,你也该多为皇帝想想。我知道,你年纪还轻,独守春闺,日子不好过……”
“母后难道想说儿臣不守妇道,果真和别人有染了么?”我猛地站了起来,“就算春闺寂寞,就算年华空度,难道这点气节廉耻儿臣都没有?难道母后以为儿臣果真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越说越激动,我涨红了脸,泪水蓄满了眼眶,“要知道儿臣清白与否,容易得很,请母后叫医妇来看,看……看儿臣还是不是……是不是处子之身!”
太后慢慢坐直了身子,缓缓地问萧焕:“皇帝,大婚那晚,你没和皇后……”
“儿皇那日精神不济,因此没有……”萧焕辩解。
“就算如此,一国之后,大婚三月有余,仍然是个处子,成何体统!”太后叹道,“皇帝,我知道你和馨儿青梅竹马,情意非比寻常,但皇后不也是大好女儿?历来君王专宠太过,总归是祸事。”
萧焕恭恭敬敬:“母后教训得是,儿皇谨记在心。”
“你啊,老是说谨记了,谨记了,其实却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太后嗔怪道,拉着我坐下,执起我的手放在手心里拍着,“好孩子,委屈你了,看哭得脸都花了,待会叫娇绿给你梳洗梳洗。”
一直侍立在旁的宫女娇绿适时地递过来一张丝棉手帕,太后接了,仔细地替我拭泪:“孩子,这事可不能说了出去。你但凡有什么不如意,只管跟我说,别人管不了皇帝,我这个亲娘的话,他还得听两句吧。”
我抽噎着:“儿臣怎敢责怪万岁,莫说稍微冷落了些,就是万岁叫儿臣拿出性命来,儿臣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只是……就算儿臣这么想,只怕连当面告诉万岁的机会也没有……”
“五福,皇帝上次是什么时候召皇后侍寝的?”太后问侍立在萧焕身后的司礼监掌印冯五福。
太后口气严厉,冯五福慌忙回答:“回太后,从来没有召过。”
“那养心殿东稍间里的龙床还要它做甚?”太后冷哼了一声,“五福,你记下,往后每月逢十,定下由皇后侍寝。我还要时常去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想抱抱孙子呢。”
五福忙不迭地答应。太后看了看一直垂首站着的萧焕,口气缓和了一些:“皇帝还是坐吧。”
“谢母后体恤。”萧焕恭敬行礼,才又坐下。
太后又拉着我的手又絮絮说了许多,无非是些宽慰安抚的话。我随口应和,想着这次总算达到了目的。幸懿雍那个女人,如果知道了她辛苦散布的流言反倒让我赢得了每月三次侍寝的机会,会不会失望得想自杀?归根结底,幸懿雍也是个单纯的女人,想要扳倒我,也不看看我身后站着的是谁—内阁首辅凌雪峰,现在独揽帝国大权的权臣,就算是太后也要忌惮几分。我会做皇后,也只不过是太后笼络我父亲的手段而已,至于我到底是不是不忠,又有谁会介意?
又说了会儿话,太后说累了要休息,让我和萧焕一同告退出来。
出了慈宁宫,避开跟在身后的侍从,萧焕轻笑着叹气:“没想到我还能得皇后如此垂怜。皇后肯纡尊降贵,我求之不得,何苦如此婉转,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
“臣妾日日在那长门宫中,哪能得见天颜,又觅不得司马相如那样的惊世才子,就只好出此下策了。”我淡笑着看他。
“皇后千万不要自比陈阿娇,以免辱了身份。皇后虽有阿娇的绝世容颜,阿娇又怎及得上皇后玲珑心窍,慧心独具?”
“万岁过誉,真叫臣妾诚惶诚恐。”
他笑:“哦,皇后也会诚惶诚恐?我以为皇后虽刀林箭雨而不惧。”
“万岁过谦了,刀林箭雨怎及得上万岁天威,在臣妾眼里,万岁可比刀林箭雨厉害百倍。”我笑吟吟的。
到了遵义门,萧焕停下来,笑着:“我要回去了,皇后清闲,可要保重才是。”
“我哪里清闲得下来,我得新添几件衣裳,新学几种发式,小心打扮才是,不然怎能博君王一笑?”我行礼,“从此不必再夜夜空枕,独数残漏了,臣妾福分不小,告退。”
他含笑点头:“我又何尝不是犹恐相逢如梦?皇后免礼。”说完转身走进门里。遵义门往里的养心门那儿,早有一个一身白纱的纤弱身影等在那里,看到萧焕进去,就迎上来拉住他的手臂,向我这边瞟了一眼—皇贵妃杜听馨。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只不过是和我多说了几句话,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怕我吃了他?
看着那两个相依的背影,我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有点酸酸的,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