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他是去参加破一起跨省的大案件,他没有跟她说,可她好像知道这次事情不一般似的,表情里都是满满地担心,他便笑着跟她说,老婆,等我回来咱就去领证,你在家等我回来娶你。
她说,好,我等你回来。
他走后,她每天看新闻,数着日子等他的消息,那段时间她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可是她最后等到的是什么?
她看到电视新闻报道才知道案子已经破了,她立刻给他打电话,听到他说在医院里,她心都要揪起来了,颤着声音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说,我没事,一个战友出了点意外。停了一下他说,你来一趟吧,我走不开,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她什么也没有多想就过去了。那刻的心情简直归心似箭啊。她打车到了医院,到骨科楼层。在周济扬的办公室里,她看到他站在办公桌后面,穿着笔挺合身的军装,整个人晕在窗边的晨光里,午后的暖阳斜斜的打在他肩膀上,明媚又俊朗。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睛下面有一圈青青的暗影,他一定是没有休息好吧。
她急急地朝他走过去,想,冲过去抱抱他,以慰藉彼此分开这些日子的思念之情。
“苏纯。”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她渐渐停住了脚步,隔着一张办公桌立在他面前。
他说:“你站在那里听我说。”
她就真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瞟向了窗外,表情沉冷,这跟平时在她面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她觉得好像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然后就听到他说我们分手吧。
她看了他两秒,忽然笑,“厉衡,这不好玩。”
是,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所以他说:“我是认真的。”
苏纯还是不能相信,她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点头,说,是发生了一些事。他母亲病了,就住在这家医院里,医生说尽量不要让病人受刺激,要多跟她说些开心的事,不然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就不太好说了。
他母亲一直反对他们的事,因为介意她曾经是蒋雨墨的女朋友,他母亲说蒋家的关系太乱了,他们厉家可是清白人家,根红苗正的。
厉衡还说,“这次我战友受伤,我看到他母亲哭得晕死过去,我才知道我自己以前忤逆自己的母亲是多么的不孝。她这次病了,我不想再忤逆她,因为家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苏纯就反问他,“难道我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重要到要放弃自己家人的地步。
他还说:“你要什么补偿可以提出来,我会答应你所有的条件。”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一只手扣在窗棂上。
可这些,看在苏纯眼里只是一个反应——狠绝。
苏纯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了。这是那个相处半天就开口跟她表白的厉衡吗?是那个在别的男人对她骚扰的时候他就恨不得拗断人家胳膊的厉衡吗?是那个在蒋雨欣和林美奚落她时就立刻跳出来把她护在身后,差点要破了自己不打女人的规矩的厉衡吗?是那个外婆死的时候陪她在灵前守了一夜的厉衡吗……
一年多的相处,不长也不短,可是她的生活里已经处处是他留下的痕迹,抹不去,擦不掉。
她许久没有说话,厉衡又说:“你也不要有死缠烂打的念头,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苏纯好像打他,更想骂他。他说的还是人话吗?
可是她不争气地居然说不了话,眼泪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抹了抹眼泪,一字一句地跟他说道:“死乞白赖来的东西一点也不值钱,我不稀罕,人我不要了,钱,我也不要,你留着好好孝顺你的母亲大人吧。”
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里。
她没有再看他,慢慢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她那天穿着白色的裙子,因为他喜欢,他说她那天穿着白色的呢子大衣拉小提琴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一只白色的蝴蝶朝他翩翩而来。所以出门的时候,她特地换上了这条长袖的白裙。
然而这一刻,已经成了笑话。
她走到医院门口,望着马路上的人流车流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阵轰轰的响声,她无暇顾及,只是意识到自己该回家了。
她往前走,想去搭车,不巧撞到一个人,那人腋下的一根拐棍落下地。她说对不起慌忙去捡起来递给人家。
男人很友善,说没什么,然后拄着拐棍往医院里走。
苏纯盯着那人的腿,盯着盯着,脑子里好像有闪电劈过。
他刚刚一直没有动过,他的一只手始终撑在桌面上,他的脸色那么白,他……
厉衡,厉衡……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可还是发了疯一样往回跑。电梯门刚合上,她就用手去掰,旁边的一个大妈对她说:“姑娘,电梯已经上去了,等下一趟吧。”
她什么也听不见,转身往楼梯口跑,一口气跑到八楼,冲进刚刚那个办公室。护工在打扫卫生,地上还残留着淡红色的湿痕。
她拽着人家问:“厉衡呢,他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