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达,退让,因而保周全英。
有时候,这样做其实也是一种智慧。
见她态度诚恳,越曜的面色果然略略松了几分,一扬手,看着那瓣梅花飘零风中,目光似有几分渺然。
“朕有段时间没去了,那里的梅花还没凋谢吧?”
辛果儿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语,看越曜那副郁郁沉沉的样子,忽然脑子一亮,恍然想起这一世的辛果儿与越曜之间的恩怨深仇,最初不就源自一名叫做梅雪的贵妃么……
是了,那个梅园,肯定是梅雪以前住过的地方,难怪会触动越曜的痛感。
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英武面孔眉头紧蹙神色伤感,忽而想起自己意气风发的哥哥辛博唯偶然也会有这样的神色,顿时心中一动,柔软的感觉不可控制地缓缓漫过心底,瞬间遍布全身。
辛果儿不禁软了语气,轻声说:“还没过惊蛰,梅花开得正盛,皇上有时间就去看看吧,那里是个诗意盎然的幽静所在,很利于放松身心。”
“是么?”越曜冷冰冰笑了一声,满脸讽刺,傲然蔑视跪在尘埃里的辛果儿,“你很会说话,也很有胆识,这一点,不像南郡人的作风!”
辛果儿仰着下巴,望着越曜尽在咫尺的那张脸,五官轮廓熟悉到了骨子里,却又陌生得隔着无数重水山。
哥哥,是你么……
不,不是你……
明知道不是他,可是为什么,心底却还是抑制不住剧烈翻腾?
辛果儿晶亮眼眸内盛满哀伤,望着越曜那双深邃的眼,如痴似傻潸然呢喃:“我来的那个地方,确实不叫南郡,可是你呢,你又来自哪里?”
越曜嗤地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嘲,看怪物似的瞅着辛果儿,“卑贱的奴才,你该不是在辛夷坞待久了,沾染上那里的傻气了吧?”
卑贱的奴才——
一语惊醒梦中人,辛果儿眼前恍然清明,顿时羞恼难耐,她怎么能这么糊涂,暴君就是暴君,就算再怎么长了一张她哥哥的脸,可是骨子里却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她说这些傻话,真是自取其辱!
周围响起压抑的低笑,太监宫女们毫不掩饰对辛果儿的鄙视和嘲笑。
上一世的辛果儿,虽然不至于像这一世的南郡公主那般可以由着心性为所欲为,可毕竟也是出身特殊家庭,除了在哥哥辛博唯那里遭受巨大打击,可其余情况,却还是半点闲气也不曾受过。
如今被这一群阉人和宫女嘲笑着,又被暴君当面贬谪,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越想越生气,血气上涌,忍无可忍,顿时爆发。
仰着下巴,傲然挺直脊椎淡淡笑道:“所谓卑贱;只不过是统治者强加于被统治者身上的枷锁;只要生下来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人与人之间都应该是平等的!尊贵的只是身份;至于生命;没有任何不同!”
越曜那张英姿勃发的脸孔急剧阴沉;黑得宛若天边正在缓缓凝聚的乌云;怒意在深邃眼眸中翻涌激荡;终于薄薄而发。
“无知奴才!朕倒是很想看看你怎么来原你这番悖论!你说人生来平等,何以有人天生贵胄,有人却注定贫贱,尊贵的身份或许可以颠覆,然而骨子里的脾性却永生难改,就像你——”
一根手指凌厉地指到辛果儿头顶,越曜冷冷笑着,脸上是那种蔑视一切的狂傲表情,鄙夷地继续嘲讽:“尊贵贫贱一瞬间,如今你跪拜在朕脚前,还敢提平等二字吗!”
她仰着脸,痴痴望着那张曾经被她深深镌刻在骨子里的熟悉面容,即使拜倒在他脚边,即使卑贱到趴伏在低低的尘埃里,明知此君非故人,为什么,只要看到他那张脸,却还是难以抵制心中悸动,一不小心就自欺欺人地忽略一切,不知今夕是何年。
以前,她使性子时,哥哥也会这样板着脸训斥她,两条英气勃勃的剑眉挂着寒霜,作势要抽腰上扎着的武装带,气势汹汹地冲她咆哮一声:“信不信我抽你!”
辛博唯,她那性格粗直的、大男子主义的、意气风发的哥哥,在另一个时空里,此年此时,他可否一切安好?
是不是,会为失去至亲妹妹而伤感?
抑或,会因为摆脱掉她这个大麻烦而浑身轻松?
哥哥,哥哥,果儿想你……
直到头顶上方那张熟悉的脸庞忽而满布嘲讽,表情完全陌生得令她不敢相信,辛果儿这才倏忽回过神,恍然醒悟此时傲然站在面前的是什么人。
“皇上——”辛果儿凄凄笑了,“我虽然身份卑贱,可是我的思想却并不贫瘠,一个人对待事物只要能有思想和见解,便永远不会贫贱。”
“哦?是么,”越曜居高临下俯视着辛果儿,目光凌厉成两道寒剑,“你是说,一名卑贱的奴婢,还能拥有自己的思想和见解?真是匪夷所思,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顾左右而大笑,越曜仿佛听到了什么超级荒唐的事情,斜斜乜着辛果儿问:“朕很想知道,一名奴婢还能拥有什么样的过人见解!如今北方北方去秋大旱,现在青黄不接正缺粮,南部又临近夏季面临大涝,如斯难题,你有何高明见解?朕只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如若不能给出令朕满意的答案,取你项上人头!”